暗潮涌动的努力

聂权

 

俞昊杰的《山中来信》、牧村的《乳名》、唐朝小雨的《我们的母亲》，都有着类似的安静、自然的气息，作者写作这些诗歌时的状态，应该是目击神遇之后心无旁鹜、没有杂质的专心凝神的状态，因为真的由心生发而凝神其中，就自然而然有了较为动人的力量。

俞昊杰的《山中来信》，整体完成度不错。“当我想写一朵云时/群山的纸页，被月光对折了一下”“飞鸟从林间取字/在落叶上留下干净的句子”“信中，是许多页虫鸣、界石、松塔/结成的籽粒饱满的青春”这样的句子，是轻灵、有张力、见因留白而生的空间的，“对折”“取字”在具体语境中，富有动感，用得较特别、贴切，整首诗大致做到了一字有一字之用，可见写作者的功底；布局有可取处，起笔“如一封信札筛去多余的修辞”，信中写一朵云、群山、月光、飞鸟、落叶、晚霞、界石、松塔等，融合山中心境，行至最后一节“当你读到信的结尾/山风已吹过绿波翻涌的旷野/现出河水在山谷间行走”，陡然转向更开阔处，更见动静平衡、张驰力度。

唐朝小雨的《我们的母亲》、乌良的《探望道丽格玛老额吉的午间雨》、冯冯的《野草》、牧村的《乳名》、烟台刘颖《这些已足够》中，或多或少有着真切的生命体悟，或使人疼痛，或使人伤感，或使人隐有温暖、希冀之感。《乳名》中写乳名很轻，如家乡洁白芦苇花，“由于命薄，生来就带着土/但干净”，其中隐含作者的生命之痛与坚守；《探望丽格玛老额吉的午间雨》写期待“心经的雨水”能落到“草原人间”，安抚一位“老年失去子孙的多舛”的老人的心灵，体现了对他人的命运及生活状态的关注；《我们的母亲》，“我们都好好活着，不一定活出/母亲的茂盛，至少不能辜负”中，藏着自人类生出即有的如《诗经·凯风》篇中“棘心夭夭，母氏劬劳”“有子七人，母氏劳苦”“有子七人，莫慰母心”的期冀返犊给母亲以尽可能的回报的情感。这些生命体悟，因与其他生命个体的共通性，多有可使读者生出共鸣处。

近些年的诗歌，有篇无句是一种令人遗憾的现象，而这次阅读的诗歌中，有一些亮眼的句子，如《探望道丽格玛老额吉的午间雨》中“那是心经的雨水啊”、《这些已足够》“可以随身携带的人世/其实也就那么几种”、《野草》“他们终将被除于疾病、劳累和希望之中/身后的遗产正闪烁麦芒的光辉”、《我们的母亲》“天底下最好的母亲让我遇到了/到处都是开得白花花的棉花”等，让我看到了一种暗潮涌动的努力。

 

聂权，1979年生，山西朔州人。曾获2016华文青年诗人奖、2017华语青年作家奖、第五届徐志摩诗歌奖、第二届金青藤国际诗歌奖、第四届“红棉杯”文学奖诗歌主奖。有作品被译为多民族文字及英、韩文。著有诗集《下午茶》《一小块阳光》《富春山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