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前
黎落

蝉声是暗紫的，河水
缓慢流过你的手指，需要挤出夜色的胆汁？
而我的父母在深睡
隔壁房间安静地远离我，沉船一样
一年中最溽热
的时间，必须熬过去——
一种腐木的苦味，在发散

轧路机是突然响的，坚硬的地面
被撬动
翻卷带着痛苦的回声——可是幻听？
又如此黑白分明
真切的流逝无法阻挡，死亡并非总默默无声
有时，会盖过其它声音

鸟叫突然雀起。天亮之前
只有它们
可以制造一种清凉的，岛屿般的爱情

 

病中杂记
子溪

七月很慢，我在一滴雨水里沉默
没有人，替我擦洗身体里
一根尖锐又敏感的神经，它们野草一样
蔓延在我走过的小路上
雨水是另一种习惯，不分白天黑夜
在心灵的窗户上，糊出一片模糊的记忆
一只鸟的啼叫，不知要从哪一个方向
唤醒一个缠绵于梦境的人
七月有数不清的纠结和欲望
我只能拔去输液的管子
让突然渗出的一点血色
染红幻境中的天空，一朵云游来荡去
和我飘忽不定的思维有关
雨水是不愿意干枯的，岁月需要它的滞留
我也需要它的冷静和执着
这样一想，七月就是生命里中的一道风水岭
无论快慢，雨水药液一样在体内回旋
譬如幼年风雪弥漫的一天
父亲在前我在后，他手中的羊鞭，为我驱赶出一条山谷的走向

 

那些山岭
慕小白

那些山岭，离我很近
许多隔墙相望的岁月，却已远去
他们目光冷峻，似乎又透着
深蓝色记忆的温情
那些山岭，也在老去
同样没有一丝声音
在云雾缭绕时，成为幻影
但我知道，山岭与我同在
因为山，就在那里
其中有空谷幽兰，独自绽放
四脚蛇的脾气，捉摸不定
那些山岭，从未迈开步子
企图离开这片土地
只偶尔微微低吟
像一句方言，说给你听
岁月的历史已藏进他心底的化石
现在雏菊花开，漫山遍野
严冬将临，那些山岭
在星月凌空的夜晚和霜雪欺凌的早晨，表明心迹
若你此身注定漂泊
我愿在这里，替你等一个春天

 

一枝玫瑰
云南过客

你可以把一座山踩在脚下
借助一条船，也可以把一条河流踩在脚下
这些流于形式上的表象
并不解你爬山的累以及淌河的险
像天空中风驱赶着的羊群，水里的落花
都是人间的幻像
而你的痛与所知的真相无关
插在宋瓷梅瓶中的那一枝玫瑰正在枯萎凋零
残缺和美总会让人忐忑
在梦中你治愈了一匹受伤的狼
温存与离别让你疲惫不堪
十个三百年过去
没有不会枯萎的花，没有花不会开
如果你是一滴水
就接受一条大河的招安吧
如果是风。就请先吹过你爱人的额头

 

碎片
马岭古道

斜坡上，碎片
在阳光下闪动着光芒
如果不是阳光
你很难发现，荒草丛中
有一枚玻璃碎片
把尖锐的尖角
深深扎入泥土之中
而不是面向人来人往的世界
一片知道隐忍的
玻璃碎片——它曾是
一只完整的药瓶子
它曾经装过
满满一瓶的阿司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