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如天鹅
黎落

“仿佛，我们正接近理想的中心”
并在其中，完成修复

天鹅，这瞬息万变的舞蹈和音符
天国的嫁娶

在湖上举行。时间被赞美
我惊恐于一幅油画的

苦苦追问。这是一首诗在生成
像一个质地精良的广角镜头

像融化的雪。白玉兰养在清水里
高贵，易碎。一旦凝视

就消失。在天鹅湖，我看到天鹅
是万顷碧波，空如嘴唇

 

河边的花
黄崇峰

开在河边的花，
凋落了，
在水上远行。

这时才知风是一个苍老的纤夫，
往前拉着，
颤微微的。

 

水手：长江与少年
晓告

他从流水中初识江心洲外的世界
初识大江汹涌、浑浊、鲁莽与傲慢

初识大水致命的管涌，暗流，险滩
以及吃人的漩涡

他从一场又一场大洪峰——
见证怪兽、巫、妖魔、死神……张牙舞爪

见证大河的胎盘、脊椎、肋骨、头颅
承受撕咬，撞击，锤打和碾压

见证昆仑，唐古拉，青铜器，铁，炸药
冰与火，脱胎换骨的咆哮

他从飞翔的江面狩猎燃烧的太阳；狩猎
虫豸，蝙蝠，水蛇，以及冰冷的月光

狩猎上游，中游，下游，顺水，逆水
白骨沉浮，弱水三千——

逆风搏浪的少年。他将熬红的双眼
高高悬挂运输船队舱顶的桅杆

驾驭江水——推开雪山，冻土，盐；推开
各拉丹东，悬崖，磐石，岛礁，大鱼

推开冷讽与暗嘲；推开前世与来生
推开枷锁与镣铐。紧握铁锚

锁定东方——征服
白云经过一个又一个远方的大港……

多年以后，耄耋水手再来长江口码头看海
是日。风平浪静，鸥鸟低翔——

西太平洋，伸出深邃的蓝色手掌
又为银发少年，铺开：

竹排，木筏，帆船，游艇，国际货轮
以及隐藏在一只珠蚌里的人类航海博物馆

 

人约黄昏后
野兰

一个夕阳为另一个夕阳作证
当它沿着孤独逐渐深入

唐朝的杏花，落在旧时的小巷
清朝的客栈，现在是鸥鸟的海滩

光阴有足够的耐心把清明花枝
磨成重阳的雁唳
腐朽的树洞总是装满了月光与翅膀
繁华是美的，萧瑟也是

恒久的等待也是美的
它让一个孤悬于世外的人
于自己的伤口升起明月
在秋天受伤的人，将在另一个秋天痊愈

 

大树
蓝夜河汉

据说，每棵大树都能藏下一个夜晚
看不见的深处，灯盏彻夜不眠
没人知道，风摇枝叶的时候
会发生什么？叶簇掩映的回廊上
谁在与风交谈
外面的风，越刮越大。更多的
落叶，回到现实之间
而那些滚动的树梢，仍在起伏
仿佛一种召唤。对应起我们的身世
山水万物，以及混沌之水
逐渐清澈的迟缓。即使收藏的故事
叶脉清晰，桃李不言。都已是
林荫道上渐暗的绿。只有茂密的树冠
才能接纳最后的城堡和落日云烟
甚至一段长长的旅程
那些被珍藏的事物，或许会伴随
我们的一生，从一个夜晚到所有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