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
奥古曼

作为象征。石头
有自己的路
它的路，高过一座山

被搬来搬去的命运，像极了
一种禅意
拆解、去棱、磨圆更是一种超脱
或被砸碎，粉成末。如冰冷的骨灰

你敲打它一百次，它应声一百次
不喊疼
像寺里会梵唱的木鱼
从来不装睡

如果没有石头从山中曲折的小路上来
带着满身的雾气
如果没有石头从沿岸的河边来
怀揣内心的波涛
我又怎么会读得懂，刻碑人
凿掉的那些文字

 

千里之外，给母亲
欧阳红苇

母亲是地道的农民
为了守护菜园里的玉米、豌豆
和房前满枝的枇杷
她一直不愿意离开故土
父亲走后
我每一次给母亲打电话
她都说，庄稼和果树需要照看
她走了，家就空了
我曾写过很多关于母亲的诗
却从未读给母亲听
她甚至不知道
她的小儿子是一个热爱诗歌的人
今天我正提笔给母亲写一首诗
却在监控视频里看到
母亲独自在家里走来走去
她一会儿擦拭桌子
一会儿对着父亲的遗照发呆
初夏的风穿过门楣
吹拂母亲的白发
我突然决定立刻启程
去看望千里之外的母亲

 

水码头
王明法

这是略显漫长的一天
生日，这个小河边的水码头
你郑重其事地泊靠在这里
回忆的蜡烛点燃了
在忍不住喜悦的蛋糕上摇曳
你停下来回看曾经的流动
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有漩涡
你知道具体的位置
庆幸那时你加了一把力气
大部分时间你在观察两岸的风景
有些花木让你多看了几眼
有些鸟鸣让你转过头去
一个拦水坝暂停了河床的步履
但是它形成了更大的落差
一道悬崖让你跌落
好在更多的河水接纳了你
你眺望笼罩迷雾的前方
知道看不见的终点有些什么
所以你在每一个水码头的停顿
只不过是显得文艺的小节目
你知道流水不可能停下来
时间的河携着你一路向前
直到囊括了一切死亡的大海

 

风越吹越大......
纪小白

风越吹越大，越吹越大
它越过我的头顶，穿过我的手指
从一个空间到达另一个空间

我的躯体就像河中的水草
在风中摇动
两边是流水声、波浪声和
流水流过我的躯体时
留下的层层波纹

风吹起窗帘，以及窗帘上的风景：
那些青翠的竹子
一会儿这样生长
一会儿那样生长
那些熊猫也在风中荡着秋千

这时，我看到一只杯子
正悄悄滑向桌边，滑向桌边......
终于摔碎在地上

摔成的碎片数，正好
是它摔碎的时间
和我的想象也正好吻合

 

牦牛
肖永明

车在草原上缓慢爬行，一点点黑影映入眼帘
近了，再靠近些，原来是一群牦牛

它们抬起头，并不慌乱，甩着尾巴，用沉默方式
打量同样也是一群侵入领地的不速之客

牦牛。雪域高原上的方舟，盛载着牧民的衣食住行
牦牛。青藏高原上的图腾，黑的神圣，白的吉祥

铜铃似的眼晴，闪着原始野性的光
如弯弓的犄角，仿佛刺破低厚的云

扬起高昂头颅，灵魂化作莽莽青藏高原苍天云海，日月星辰
化作夏日塔拉草原森林山川，江河湖泊

此刻，性极耐寒的牦牛，只是静静立在山脚下
似乎草嫩肥美的夏天不是它们向往的季节

它们是否在等待，在期盼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冬
去雪山之巅，开辟属于自己的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