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兽，搬运天空的乡愁
尹继雄

屋檐、天井、栏杆边，一只小兽
扮作一朵凝固的云。在雨天吞云吐雾
在晴天吞日吐月，等另一朵远方的云着陆
等一行乡愁，化作云影、雁阵、乡音

滴答于每一缕涌起与凹陷的风中。滴水兽
被谁寄养于天空，穹顶。它在收集天外
来客的消息，和我们久违的遗忘
如同时间远去，它的内心毫无保留

唯有一块块红砖记得，一道道栏杆记得
一片流云、一口天井，替它记得
那些守口如瓶的秘密
那些一层层、一寸寸变亮的晨曦

 

活物
鱼在网上漂

老鞋匠把我脱线的左脚鞋帮
慢条斯理地缝上。之后头也不抬地说
太过用力的地方总是会磨蚀的

细细想想，我这一生的重心的确偏左
左撇子，没有刻意。习惯性偏执
左鞋左衣帽乃至左心房时常需要缝补

印象里多年以前，老鞋匠
一直落根这儿。也没有改变他那种坐姿
斜斜的定格了六合路口的画框

有时候，在他摊子里发呆很舒坦
只让褪色的遮阳伞罩住大半个身子
不做什么，什么也没有想

老鞋匠的天空全然漏风。但我没看见
人流葱涌。只有树桩上垂下的一条瘦枝
不经意，去拂过眼前的尘土

 

空
辛灵

那座山是虚空的，它把一个孤独的人
拽入它的空寂里
只让飞鸟说话

树上的啄木鸟，枝头唱歌的小柳莺
不去理会一个人的孤独
兀自在风的合弦下，弹唱着天籁

虚空并没有吞噬掉一个孤独的人
孤独却打开了内心的蕊，合着天籁
慢慢开出一朵春天的花儿

心里装着的石头，也一点点倒出来
空出的地方，装众神的莲花
还装万物的合声

心要挪空一点，留出一点位置
用无用的山色以及世间的好光景
换取余生里的山高水长

 

都走了
刘德荣

他们像夏天的雨水，顺着沟渠，河流
漂走了。如今这里仅剩一个地名

太阳依旧从村后升起
风吹草动，只是不见炊烟
狗吠声不知来自何处

村后坡上，那颗有两百年的皂角树
高高挺立着，它们每年
独自开花结果，不断演绎轮回

村庄像一个体弱色衰的老人
穿堂风一来，咳嗽不断
呜呜鸣咽，让人揪心

都走了。土里偶尔冒出的一两个新坟
像是回来探亲访友的故旧
给孤零零的村庄，平添一丝暖意

 

致菩提
幽兰湖南娄底

背过身，朝大海的方向
种植一棵树

幻想在有生之年
看到你长出挺拔的躯干

但我并不渴望，得到你的果实
我在苍茫里

仰望或者弯腰，静默或者歌唱
均交付给天空

我是如此欢喜，又是如此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