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笛声
浅山

在荒野，如果不借助月光寺悠扬的笛声
就很难读懂断碑上那些残存的文字

“过路的人啊，请你相信
一名号兵的骨头可以制成鸣笛”

人骨当笛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声音？
我仿佛听见千军万马在笛管里嘶鸣

又是谁的笛声在空旷的山谷中久久回荡
把岁月送走一些，又留下一些？

 

春 天
吴小虫

翻检旧作，似乎并没有写过春天
在我生长的晋北，春天
黄沙漫天我母亲裹着头巾出去摆摊儿
一个聋哑人待在黑暗的屋子里喊叫
张志满天天打自己的老婆，有一次
直接踹到了她的头上
我的春天并没有窗户可以打开
犹记得，木塔前的喧嚣声日渐高涨
摩天轮碰碰车旋转木马哗啦啦
桑干河枯瘦，再也没有伸出温柔的手
轻抚夏天岸边光着屁股的小男孩
后来他去了南方，三月桃花开四月
就蝉鸣了……他没有了春天
活着，盖碗茶之上，无需思想
写作是一点小小的抵抗抵抗什么
去年他去了一次海边，大海犹如镜子
照着过往和羞愧
同样的人透过围着的铁丝网
在冬天捂着口罩棉衣帽子观看
火车从远方来又到远方去疾驰而过
的一阵风是哪一阵风
孩子们为之雀跃，春节也快来临
那用不了多久就是春天了
“成为春天本身”，这夜色中的星光
是来自大海的回声

 

小学遗址
江文波

一个年代的消逝，可能悄无声息
但总要留下一些遗迹

比如西边的山坡上，那些断垣残壁

那是一个小学的遗址
学子早已星散，一个年代的琅琅书声
已经湮灭

只有上课的钟声，每天按时敲响
一年又一年，提醒四邻八村
小学的遗址里，还有一位
穿越沧桑，坚守不去的先生
坚守，是这个年代逐渐稀薄的精神

那次回乡，当听到这个钟声
我激动得想再次走进小学的课堂
再喊一次：老师好！

这坚守的钟声，敲响的
是一个年代的良心……

 

收留河流的石头
尔边风

在石头上捞起一条河，要多久，多远
之后，内部开始有了水声，开始潮湿
汩汩声中，水草丰美，帆影载着落霞
渐渐远去，春天就开花，秋天拂柳
水涸时，来到人间，在台灯下享受光华

收留河流的石头，要多叛逆，潜入多深
纹路才能如此密集，经纬交错，层次相叠，
它在夜晚，趁爱已经上床，
漏出风声，橹桨声，以及月夜下的马蹄声
荡荡河水，它呼应以潮气，慢慢汛出
似盐，似汗渍，结成坚硬的历史

一块石头，要多坚韧，多宽广，
才能凝固一条河，让我对照《水经注》
解读千年

 

一个个走远的人
白洋淀的苇

雨下到心里，便成了雪
听一首熟悉的老歌，或读一段抒情的
文字，心也随之安宁了下来

雨雾里，住着烟火
许多的人和事，凭借着雨滴的飘落
重返人间。密密匝匝的雨
压弯艾草的枝叶

每一朵叶芽，都浸出自然的
香气。为了记住一个人，在内心酝酿
一场春风

让春色尽染的花瓣，香遍岁月的
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