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满心欢喜地抱着，
平成时代之前的小说，
一条酒吧街的角落里，
楼梯上就是你的房间。
离家出走将近十年，
见过最亮的太阳，
却是酒杯里闪耀的虹光。
可惜你总是因为囊中羞涩，
在榻榻米上堆积起山一般高，
快过期的，优惠劵买的，廉价啤酒：
“这是独属于我的富士山，
是我的安眠药，我的体温。”

小说里不止一次地，你曾写到：
“我本来今年冬天就想死的，
但发黄的浴池里长出了绿藻，
于是我想着，等它们淹没浴池后，
穿着它们投入东京湾一定很浪漫。”
于是你细心地每天撒上一些水雾，
把家里又卖掉一些，买了几个镜子，
你耐心地连续几天熬到早上，
观察从楼宇中挤出的那一丝丝光线，
计算它的角度，让它投向镜面，
让它犹如洞穴中的即将燃尽的火焰，
轻柔地，刚好包裹着整个浴池水面，
悉心照养，让它们迅速布满浴缸。
你不禁为此着迷，着迷它们的色彩，
它们的触感，它们的口感，甚至是，
它们那令人难忘的气息——看作氧气。
它们好似因你而繁衍生息，
你因它们而好似获得生机，
就好像绿藻长在了你的心里，
你把生命交给了绿藻去供应，
把绿藻视作神明，为它们写下俳句[1]：
“她从水中起，阳光难入却艳丽，化作心中灵。”
你重新收拾房间，铲去丑陋的泥印，
你再次写起你的小说，名字叫《藻衣》，
你满心欢喜地写作，投去初章，
你迅速通过稿件，发表在新潮社，
你不禁收获了金钱，甚至还有名声，
你依旧亲吻“你”的绿藻，
你深爱着它们，你为它们而存活，
就好像，好像，你们一体，化作地衣[2]。

可是，但是…在1990年[3]的平常一天，
你依旧热情地走向卫生间，
却突然发现，“你”的“绿藻”，
不知何时，长出了褐色鳞片[4]，
这些鳞片把你念念不忘的绿色囚禁，
“有什么东西把我的绿藻给夺去了！”
你发疯地想用刷子把表面鳞片除去，
可是你却忘了它们才是真正的共生关系。
你刮去地不只是“褐”，
还有自己的灵魂、自由和思想，
你只能活生生地看着它们死去，
然后按照约定，穿上它们的尸体，投入东京湾。
一切的一切，就只因为，你自认自己是真菌，
可你却从来没有想过，绿藻啊，
永远和你相互独立，你们无法共生，并非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