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渔之获
赵俊鹏

近乎全裸的岁月
他是游泳的老年人。
一个幸运者。刚下水
就获得了一条被船撞晕的大鱼
翻着肚白朝他漂来。
没有捕渔之苦
更无风浪之忧。
一双无形的手为他端上肥美的晚歺。

如圣地亚哥从死神那里
拖回一具巨大的鱼骨。
两个老人，幸与不幸
事情就是这样的。

2024.9.27

黄河拐弯处

驱车千里
我看到的是黄河的边缘
一个半月形的沙洲。
核心的黄河裹着浑蒙的天光。
我看到沙洲上一只鸟
一只灰鹤。
它站在水边望着远处
也在眺望黄河吗？

我用手机拍下它
放大再放大
原来它便未看黄河
而是朝我的方向
看我。像一个问号。


2024.10.24

护城河


清理了1800年的淤积
之后。护城河清水荡漾
荷花绽放。
今晚我们乘船在灯光和星光里
漫游。

游客分坐两侧
一边10人
不偏不倚保持平衡。

有人站起来指着古城墙上的一个洞
船即刻向历史的一侧倾斜。
我们用一片惊呼稳住。

然后重归于平静
听着桨声和水声。
任黑暗里的风把人吹冷。
2024.11.9


途中

十一长假
湖北的爸爸妈妈
带着儿子去河南自驾游。
孩子一路兴奋
望着窗外：
树木在跑，鸟在飞
不认识的庄稼黄了。
没有高楼，只见村庄
土里蹦出个红太阳。
一个小姐姐在放羊
长竹杆尖头抖动的是红领巾吗
像永不熄灭的火苗。
白羊是白天，黑羊是夜晚。
羊和姐姐远了，越来越远
消失了。
他倚着窗户睡着了。
2024.11.1

土地上的男孩

收获后的土地一览无余。
在暮色里捡拾遗漏的豆子的男孩
如今满头白发
在奔驰的车上。

空荡荡的田野，一个小男孩
被烟雾涂抹成虚幻的影子
站在那里。手中的塑料袋是唯一的亮点。

他的眼里
一辆黑色的小汽车
越来越小
一股灰尘。

他看不见我
过去看不到未来。
我看得见他
其实是看见了从前。
越来越清晰
隔着时间的玻璃
2024.10.11


车内看日出

天上的轮子在滚动
地上的轮子在滚动。
大道朝天
日出在右。

太阳从甘蔗地里跃起。
太阳在白杨林里穿行
一头金毛幼狮
迈着古老的步伐。

太阳从墓碑上升。
两个农民下地干活
锄刃上反射光芒
闪闪烁烁。

我们跑了500公里
太阳还在窗前
今天的太阳
也是古代的太阳。

天上的事
不能知道得太多
接受照耀就可以了。
太阳并不离开
只是升高
用炽热的光焰把自已裹住
看久了眼就瞎了。
2024.10.15


植物园

四万亩植物园
三百种植物
五万棵树。
我寻找橡树。
每棵树都有科属
每个公民都有身份证。

水杉，池杉，侧柏
马尾松，樟树，银杏……
没有橡树。

我在100万人的城市
寻找故友。
没有谁告诉我他也搬走了
搬出了人世间。

没有谁告诉我
这座植物园不生长橡树。
2024.9.21

水凼里的刁子鱼

水凼里的刁子鱼不停地游
不停地游。出口在哪儿呀
在哪儿呀。

水凼和长江隔着一条人行道
宽不过一米
生和死的距离。

也不是没有可能。鱼边游边想。
如果再涨一次水
漫过了小路……

江水拍打着乱石
嘭嘭，哗哗，
他听到了
绝望还是希望？
2024.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