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独库公路》  王发宾 著

2024年9月  中国言实出版社

《天山独库公路》诗集，以新诗的形式记述了军委工程兵第四工区（师）后改编为00129部队。为落实毛主席“要搞活天山”的伟大指示，1974年春开赴新疆入驻天山深处，历时十年，经过十几万名官兵常年爬冰卧雪，艰苦奋战。用“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战胜高寒缺氧，恶心头疼，雪崩、泥石流、塌方等困难。在设备简陋，供应匮乏，任务艰巨的情况下战士们吃干菜、喝雪水、住帐篷、抗严寒，经过生死拼搏，无私奉献，在海拔3400米之上掘通了哈希勒更冰达坂、玉希莫勒盖冰达坂、铁力买提冰达坂三条隧道，牺牲了168名官兵，平均年龄22岁，每3.3公里就有一名战士牺牲。战士们为早日修通独库公路，把青春年华献给边疆人民，充分体现了战士们对党对人民的忠诚。1984年修通了独山子——库车全长562公里的国防公路，涌现出了“雷锋式的好战士”姚虎成等一大批英雄人物，形成一种“天山精神”。使天山南北连成一个战略整体。为巩固国防建设，促进边疆稳定，繁荣新疆各民族人民的经济发展和文化交流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被国家评为全国最美公路，如今成为网红公路。

王发宾，笔名润之风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中国书画家协会、中国诗歌协会、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内蒙古评论家协会、内蒙古书法家协会会员。1980年开始文学创作和书法临习到现在，主要以诗歌（新诗和古体诗）散文、评论为主。出版诗集《战士的心在燃烧》《蓝色的库库和屯》《一颗，滋润大地的雨滴》《天山独库公路》。作品多次在全国诗歌、散文、书法大赛征文中获奖。

一双眺望的眼睛

在雪地里梦见云，如同流水

穿过高耸的山峰，一条路在

延伸，雪山上战士们的脚印

一双一双映着天空

哈希勒根冰达坂

是常年积雪的山峰

厚厚的冰，一层一层压在山顶

远眺能感到一种寒冷

棉衣，脱不掉的四季

膝盖和关节是山崖的一部分

七月，天山的雪花还在飞

战士们把哈希勒根冰达坂穿个洞

让空气和清风带个口信

告诉牧人，此处可通行

山洞里有坚硬的石头

被战士们一块一块搬走

手指的鲜血染红米饭、馒头和袖筒

风裹着寒冷钻进棉袄的破洞

险情紧紧地跟着战士们

每前进一米，不是碰破头就是砸伤脚

看看石头，像一把刀

亲吻着战士们青春的皮肤

洞内又黑又冷

汗洇湿了整个棉袄

风一吹，棉衣很快冻成冰

一块一块捆绑着肌肤、血脉

突然，一块石头掉下

砸中了，可想而知

不是缺了胳膊就是少了腿

一条隧道打通，有多少战士牺牲

军营里盘旋着一股雄风

冉冉地与天地相通

哈希勒根冰达坂旁边，筑起

一条世界上最早的防雪走廊

这是一条无法忘记的路

我站在山顶，望着石头变成人

和人变成石头的千古黎明

有一双眺望的眼睛在闪动

2023-10-24

战“飞线”

天崖天立

连白云都怀着歉意

弯下腰，侧着身子过去

路，穿过了崖壁

在独库公路北段

51公里飞线区

在奎屯河与二道沟

的绝壁间，迎河水的一面

山体齐刷刷如刀劈

测绘人员无法登临

在图纸上画出虚线

曰：飞线

飞线，飞线！

成吉思汗的大军

行此，都没有通过

盖了一座将军庙留下

穿越的心愿，今天161团

七连给历史做了兑现

战士们从山后爬上去

在山顶打眼、定线，做底座 2

固定好缆绳，人绑在缆绳上

一寸一寸放下，凌空的山崖

突然，缆绳咔嗒一声扯断

战士头重脚轻在半空中翻滚

崖头上的人大吃一惊

定神，战士被另一根

保险绳兜住，晃动着

眼底，河水滚滚

崖头上的战士，赶快把人吊起

又换一根缆绳再把他放下，他笑了笑

两个人在山崖上写出一撇一捺

一个手握钢钎、一个抡起大锤

此时，只有战士们才能读懂

这一锤的光芒，有多永恒

一朵白云

观赏着战士们军帽上的红五星

惊讶地靠在战士们身旁

感受那种神圣的使命

2023-9-23

放弃休假

把生命谱成曲

灵魂就可飞翔

一排排帐篷和天山融为一体

黑，穿过万物的心事

推演着每一个跳动的秘密

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合璧

飞线，从未见过的一种施工

指导员、连长琢磨着这块硬骨头

怎么啃，几次在连队组织骨干

进行触碰，他们知道群众是

真正的英雄，最后还得靠

战士们来完成

夜很深，指导员伏在桌上

做出一个决定，1975年放弃探亲

随后他拉开抽屉取出一沓信纸

定了定神，起身走出帐篷

望着楚地的夜空

数着日月流过的印痕

思来，也有点揪心

星星不知不觉落尽

指导员走回帐篷，提笔给妻子

写下一封道歉信……

飞崖，惊出一路深情

“连队任务重，我决定放弃

1975年探亲”，信纸上两颗晨露滚动

行间闪动着一双眼睛

起身，东方渐渐泛红

2023-9-23

一封回信

空气中的年味厚厚地铺开

寒冷温柔地从人性中走了出来

仿佛它们理解了爱

看着这岁末的激情

1975年春节临近

盼望夫君归来的妻子

等到了一封走了一个月零三天的来信

她捧着信，激动地捂在胸口

想马上看看，又久久没有打开

泪水打湿了衣襟

妻子曾昭英，心怦怦跳动

她轻轻用双手开启信封

又慢慢地把信瓤取出

打开一长一短的跪信

看了一眼

呜呜咽咽地双手捂着嘴哭了

她瞅着满纸泪痕的几个大字

“放弃探亲”，泪水淹没了天山

斜阳从玻璃窗爬入

照进这封承载着戍边战士

保家卫国的军人之心的信

她想起匆匆忙忙离别的丈夫

缭乱的心，揪着塞外的白云

化成支持丈夫的力量

她拿起笔，同样含着泪写了

一封回信

“亲爱的，支持你”

黄昏默默地洒下柔情

夜静静沉下，楚地

仿佛又听到路漫漫其修远兮

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声音

2023-9-23

独守孤灯

夜，黑得密不透风

严严实实地把大年送来

春节的炮声由远而近

二踢脚、小鞭炮肆意升腾

青蓝色的火药味散发着儿时的欢庆

母亲和孩子，妻子和丈夫

恭贺新春

红灯笼一盏一盏吊在屋檐、门洞

安神炮响起，灶神爷张着大嘴

乐呵呵在神坛嗅着百姓的烟火

一家人说说笑笑

几双手捏着一个团圆

昭英，回到自己的屋子

清凌凌的孤灯燃着思念的军营

泪水从脸颊流下

像一列双轨火车奔驰在荒野

萧瑟依偎在身边

此时

她不放心丈夫的老胃病

含泪又写下一封信

请求去部队看看丈夫

信写好了却迟迟没有寄出

烦乱的心，悬吊着

摆动在天山的上空

子夜敲响钟声

一声一声，一家人

忙乎着开始迎接财神

……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

一个影子跟着走进

环顾屋里仍是她一人

坐下，一颗泪数着新春

2023-9-25

夜，很静

仿佛一片浩瀚的森林

静静地耸立在茫茫的夜空

这次妻子决心已定

带着治胃病的中草药

独自出关西行

风移天路，月转遥程

星星跟在身后

挽起静夜的白云

她从楚地坐汽车

转火车又转汽车

摇晃着走了近十天

来到独山子留守处

指导员因工作忙

没顾上接妻子昭英

昭英，耐心等候着

巍巍天山，一道彩虹

架起了两颗心

银河带着思念

在两个人的脚下流动

夜，又黑又静

只有，心亮着

……

2023-9-25

相聚

在高高的天山

等一个人下山，要比等一场

大雪难，意志盘着腿

稳稳地坐在天山

下午的阳光特别长

昭英，望着窗外的天山

想起长风几万里，由来征战地

扳着指头，一天一天数起

……

相思泪，近在天涯

心切切，楚楚望君还

今天是第五天了

山上也没个信，她低下头

抠着发痒的手心

一次一次地走神

忽然敲门，她问知

是部队的人，马上把门打开

通信员喊着：嫂子

我是七连通信员，指导员

李善国叫我们俩来接嫂子

昭英激动得晕了一下

通信员和上司按照连长的安排

坐连队买菜车把指导员的妻子

接上山，指导员下班回来

通信员一边跑一边说

连长让你住那顶帐篷

你去看看吧

指导员本要走回连部

又觉得通信员话里有话

一个人便走进旁边的帐篷里

一愣，才知道是连长出的主意

妻子见到丈夫

久久地说不出话

泪，一颗一颗

滴答、滴答

2023-9-25

这老乡俩

早晨，部队还在酣睡

指导员寻着黎明，在营区散步

走进炊事班，大司班长忙问

指导员有事吗

随便看看

班长又说：嫂子住得惯吗

指导员笑了笑，住得惯要住

住不惯也要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嫁给官人做娘子，嫁给杀猪的翻肠子

嫁给当兵的转场子

说完大家都笑了

笑得天山露出了红红的脸蛋

随后，指导员走出炊事班

绕操场转了一圈，在连队大门口

望着1500米的飞线，站了良久

连长杨晓海看到指导员调侃着

“不回去转场子，站在这里愣什么？”

连长和指导员同年兵，都是湖北人

老乡俩配合得十分默契

是团里出了名的硬骨头连队

指导员向连长招了招手

连长跑过去立正敬礼，请首长指示

指导员笑着说滚开！连长向后一转

搂起双臂就跑

指导员赶忙说：站住！

今天你上山，我在家备党课

连长边敬礼边说，是！

说完走到指导员跟前

从衣兜里掏出莫合烟盒

又递给指导员一条纸

推开烟盒插口，把莫合烟

倒在纸上，指导员用双手的食指

熨了熨，两个大拇指压了压烟丝

食指一勾，将前纸压在后纸上

倒翻在左手掌心握住，右手捏着烟根

在手心转了几圈，然后切掉烟把

连长掏出打火机给指导员点烟

又把自己的烟点着

两股青烟在晨光中

盘旋着升上了蓝天

2023-9-26

情思对视

指导员走回帐篷

妻子已把早餐备好

他洗了手坐下，拿起一个馒头

掰开递给妻子一半

两人对视着笑了笑

早餐，特温馨

指导员取出横格纸

起身翻开一沓报纸，寻找

党课内容，一会儿写满了

三页16K信纸

妻子让他继续备党课

指导员说备好了，帮你干些活

拿起一块固体酱油，劈了一角

放到碗里加温水化着，又把

一块压缩干菜打开泡进盆里

午饭后

李善国总想着工地有啥事不放心

静坐了一会儿，告诉妻子

要去工地看看，妻子翻着一堆报纸

头也没抬，哦了一声

指导员撩起帐篷门帘，跨出一只脚

回头看了看妻子，妻子也抬头

看着丈夫，四只眼睛对视着

留下一道幻影

外面的风，呼呼地乱吼

突然她身体一寒，打了个战

一种凄凉从门缝钻进

妻子呆呆盯着门缝的这缕光

诡秘，仿佛刺痛了什么

她，开始了久久的沉思

2023-9-26

悲壮的一天

上早班的同志们正陆陆续续

返回营区，连长杨晓海仍在

工地和接班的战士们谈论

施工方案，忽然指导员

走到他们身边

一起议了起来

方案有了，推土机准备出渣

通信员急匆匆跑过来告诉指导员

营部唐教导员来电话找您有事

让您赶快回去，指导员说

知道了，话音还未落尽……

1976年7月15日下午4点左右

轰隆一声，山河摇动

时光断裂，数万方石头从悬崖上

坍塌，指导员、连长、王太林

李洪胜和卫生员唐培烈、通信员郑邦联，

六位战友被压在下面

生死未卜……

天空灰蒙蒙地飞起一股烟尘

乱石不断地滚下奎屯河

河水无序漫溢，形成两摊积水

呜呼！战士们大张着嘴

哭不出声，说不出话

泪水突然涌下，忽地跑上去

刨开乱石营救

泪，沉重地打着石头

悲痛，涌上天山

2023-9-27

老营长的泪水

这突如其来的大塌方，瞬间

把在场的人惊呆，一个新兵

怯生生地比画着连长和指导员

还有……却听不到他说啥

猛然，哇的一声哭了

情似拔开的河闸

卷起，滚滚泪花

老营长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

剥开帐篷拔腿就往工地跑

摔倒了爬起再跑，爬起摔倒再跑

嘶哑的哭声惊起一山黑云

裤子磕破了，膝盖流着血

愣愣的像一个寻找孩子的父亲

一声蒙蒙悲咽，响彻长空

他跌跌撞撞跑到工地

看着塌下来的数万方石头

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像一个孩子泣不成声地哭着

吼着善国、善国、晓海、晓海

……

2023-9-27

大营救

快！快！快！

时间就是生命

“抢险敢死队”

以一排长王春德为队长立即营救

安全员，王志超观察着山体险情

推土机被埋得只露出铲刀尖一角

官兵们顺着铲刀尖往里掏

突然，石深红听到里面有微微的

呼救声，他马上贴着石缝呼喊

果然里面有弱小的声音回应

卫生员被夹在石头缝中

一块人高的石头落在他脚下

又倒在崖壁上斜支起

他被夹在中间，身体还没有受伤

就是感到出不上气

战士们把旁边的石头清走后

抢救人员用钢钎撬

用绳子绑着大石头向外拉

稍动了点缝，李群主和另一名战士

迅速把卫生员唐培烈拽出61

夕阳缓缓地落进了山

抢救队黑得不能抢救了

只好等第二天继续

奎屯河的流水仿佛知道了

天山与英雄的故事

守候在天空的星星

向死难者致敬

2023-9-27

编辑：王傲霏

二审：牛莉

终审：金石开、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