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多年前山上蔚然成林，虎豹出没”
虎豹？我只在动物园见过
它们屁股肥大像步履艰难的富婆
至于蛇虫倒像隔壁邻居那么熟络
我所抚摸的漫山的松杉
它们是祖国的未来
新时代的孩子正在成长
唯独屋后的那棵老樟树
确实需要几个人才能合抱
但它老得不能再老，内部中空
和七个小矮人的房间差不多大小
他的身子向北倾斜
像孤独的翅膀
伸展的枝丫日渐萎缩
枝上的叶芽
犹如冥王星般发暗
作为森林仅存的劫余
在某个故事的暗角处
勉强获得一份卑微的象征意喻
只剩下低矮的灌木们
风声过处，像群半大的孩子
嘻嘻哈哈的，岁岁年年
支撑起一座村庄的炊烟

2

“他们一行五人
论起辈分来
该是你们太爷的太爷的太爷们
他们提着砍刀扛着斧子和锄头
不知经历过多少日日夜夜
才有了这个村庄最初的模样
多年来村子四周绿荫环抱
到你这代人丁最旺
下一代却极速衰减
如干旱季节的泉眼
出水量迅急下降”
儿时的村庄热闹非常
我们上屋追下屋
像成群结队的老鼠
把生活当成捉迷藏
而今年轻力壮的兄弟姐妹们
走出了村庄，他们志在四方
“日渐衰败的村庄不再像村庄
它终究毁在你们手上”
几年不见的村庄
像饥馑年代的破落户
腹中空荡
像进入暮年的老者
害起了风湿痛
一排排整齐的房屋
像儿时堆砌的积木
经受不住轻轻一触”
从父亲的感叹里
我感觉到了村庄正在下沉的速度
短短的几十年里
发家致富的村民们
相继离开了此地
只留下几位怀旧的爷爷奶奶
陪伴着年节里回家的先人
恋家的老鼠、白蚁和旧家具
充当了某种必要的纪念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