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途中,有一个念头在我心中不断涌现——在这里的见闻如此之多,要是都忘掉了,那该是多大的罪过呀!所拍照片固然可以留住纪念,但有很多东西却会失之交臂,或似过眼烟云,稍纵即逝!而事过之后,再想召唤回来,则难上加难了。因此,诉诸笔端,用文字记载下来,就应是当务之急了。
杭州市的西湖是我们在中国旅行的第一站。我对水素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也许,水作为一种流动的语言,可以突破一切地理的障碍吧。一走近西湖,我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梦。西湖是大自然给予杭州这座城市最好的一件礼物,这里被誉为“人间天堂”,名副其实!她,湖水清澈,荷花盛开,穿行于湖间堤道和花园,仿佛徜徉在优美的诗词歌赋之中;放眼湖中,游船摇曳,穿梭如织,如诗如画。真心感谢中国的艺术家和建筑家们,联手打造了这一如梦如幻的仙境!
西湖三面云山环抱,一面毗邻城区,是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典范,自古以来就为文人墨客所称颂。唐宋时期,湖面修了堤、亭、园、塔,建了人工岛,景色愈加美丽,湖中美景被赋予了诗的意境。诗情画意与自然景观融为一体,为中国各地园林建造提供了灵感。艺术和自然,二者交相辉映,至今仍是中国文化的精髓之一。对中国而言,西湖极具文化意义,难怪诗会选在这里开始。这座湖本身就是一首诗,又经历代中国艺术家们的装饰与点缀,愈加美丽多姿。在我们人类处心积虑发掘自然资源的今天,杭州的西湖无疑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榜样,那就是,充分利用我们人类的智慧,优化自然资源,而不是只顾工业开发,损毁这些宝贵的文化遗产。
在人民币的一元纸币上,可以看到西湖的三座石塔。一踏入西湖景区,中国朋友就给了我们每人一张一元面值的纸钞。当我们问他们为什么给我们这张纸钞时,他们说,当你在湖边漫步时,便会得到答案。的确如此,当你看到三座石塔时,就会明白,原来中国朋友是想以此引起你对这些塔的注意。
湖畔的建筑中,最享盛名的是雷峰塔,因一条白蛇的传说而闻名。《白蛇传》讲的是一位名叫许仙的男子和一位名叫白素贞的女子的爱情故事,其实呢,白素贞是一条美丽的白蛇。中国故事的叙事体裁种类很多,其中之一就是神话传说,后来逐渐以寓言的形式流行起来,而这种寓言形式也发生了多种变化。漫步穿行在湖间曲径,专心听导游绘声绘色地讲述当下流行的传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传说变得多种多样,妙哉!
驻足雷峰塔的平台,湖区和城区的壮丽美景尽收眼底。从塔的各个侧面,可以欣赏令人着迷的奇观;而从塔的高层,则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全景。这座城市,科技高度发达,且与遗产保护齐头并进,可谓一个奇迹。
我从小生长的地方有一条河,它离村子很远。我在村子里生活的时候,从来没有机会去过那条河。现在走近水边,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油然而生,一种惬意感和厚重感在心中荡漾,似乎有一声呼唤从远处传至耳畔,一声使我驻足而踏入家门的真情呼唤。啊,为了这一天,我颠沛流离久矣。
我们从西湖回来了。湖水真的是太清澈透明了,仿佛超越了她的存在。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望着房间窗外的山,不断地想着山上生长的草、木、花、果,还有那众多不知名的生物。世界如此多元,我们却如此贫乏!我觉得自己不该如此活着,我要置身于魔力无边的大自然的怀抱。
当我收拾行李准备去中国时,心里一直有个疑问:那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啊?什么是诗歌节啊?印地语举办的活动我见得多了,早已习以为常,没有任何兴趣了。这次可不同,又要选荐诗歌,还要就其中一首诗为题,写一篇创新理论的论文!我自以为,我所写就的论文很棒。这些年,我写诗越来越少了,且写得很慢。当然,诗歌创作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一个人要写诗,要么需要无知,要么需要近乎疯狂的激情!
在杭州的第一个晚上,对我来说有点奇怪。我是一个内向又害羞的人。我和高塔姆和普里特威拉杰一路结伴而至,与他们已成为了朋友。晚上我感到肚子饿时,恰好他俩都在休息,打扰他们似有不妥。于是我一个人移步来到酒店餐厅。餐厅很大,但只有几桌客人在用餐,其余都是空着的。我拿起一只盘子,给自己盛了食物,走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静静地坐了下来。桌子上摆着一双筷子,我视若无睹,像真正的印度人一样,用手抓起饭,大口吃了起来。不好!似乎有些人在看着我笑啊。哎吆吆,没见过人这样吃饭咋的!少见多怪!
那顿晚餐,好歹算是吃完了。人生独处也着实不易啊!自己的意识却跟自己过不去,纠结不安自扰之。就好比我坐在这里,我自己就是那个最大的敌人。吃完饭,我就跑向自己的房间。电梯里碰见一个女孩儿。她穿着短裤和T恤,我礼貌地向她打招呼。从她脖子上戴的串珠可以看出,她也是一位诗人,是来参加诗歌节的。她说自己的名字叫路易莎·罗芒。
“你是翻译罗贝托·波拉尼奥诗歌的那位印度诗人吗?”路易莎问道。
“是的。”我说。
“从现在开始,我就叫你波拉尼奥男孩儿吧。”
与路易莎的交谈,缓解了我身心刚刚自寻的烦恼。
被称作“人间天堂”的杭州是一座绿色之城,与我却似一座亲密之城。游完西湖的当天晚上,我们参加了诗会的开幕典礼。开幕式上,每个国家都有一位诗人代表参加。当节目开始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景象令人震惊,其场面之壮观,完全胜过一场红毯盛会。先是两位耀眼的男女主持人闪亮登场。随即,诗人代表上台亮相。伴随着音乐家们的出场,多种乐器弹奏的优美乐曲便在大厅回荡起来。随着幕布开启闭合,歌舞演员依次上台献艺。舞台上的诗人们站成一个半圆形,他们每个人的手里各自拿着一个玻璃水壶,里面装满了取自各自国家的“圣水”,然后将水慢慢灌进面前的一个大罐子里。后面的大屏幕上随即显示,罐子里的水混合在一起,生成一种波澜壮阔的壮丽景色。
啊,大美壮哉!
然后,诗歌朗诵节目开始,其间穿插着中国戏曲选段表演。我看过的戏曲不多,但中国戏曲,无论视觉还是音乐,其感染力之强,令人难以忘怀!
这就是诗歌节!诗与歌曲、音乐、表演和传说,浑然一体,无论观众还是听众,无不在这令人惊叹的场景中沉醉。节目编排和表演真的是精彩绝伦。当然,那些在开幕式上献诗的诗人们所带来的节目和精彩表演也毫不逊色。事实上,为了参加这些节目,这些诗人必须经过充分的排练。至少那些英文诗歌,可以使我们品味出些味道才行。就所朗诵的诗而言,每一首都是很优秀的。路易莎·罗芒和盖蕾娅·弗雷德里克斯的诗歌,伴随着她们那悦耳的声音,句句铭刻在我脑海之中。在这里,我还应该提到那些用自己母语和我不懂的语言读诗的诗人。这些诗人的声音跨越了语言的障碍,抑扬顿挫,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以这种方式咏诗欢庆,无疑是诗歌节的升华。当然,我所写的只是我自己的所感所悟。但我确信,这个开幕典礼,所有在场的人,都会为那辉煌的大厅和壮观的演出而叹为观止!
我问戈富平教授,是什么激励他学习和掌握了印地语。他的回答脱口而出——拉吉·卡普尔的《流浪者之歌》!话音未落,他便舞动着肢体哼起《流浪者之歌》的歌词——
“到处流浪,到处流浪,命运伴我奔向远方,奔向远方。
到处流浪,到处流浪,我没约会,也没有人等我前往。
到处流浪,孤苦伶仃,露宿街巷,我看这世界像沙漠,
那四处空旷没人烟,我和任何人都没来往,都没来往。
我举目无亲,任何人都没来往,好比星辰,迷茫在那黑暗当中,到处流浪——
星辰啊,请回答我,为什么这样残酷地作弄我。”
我们和他一起,哼着,舞着。
然后,他变得有点严肃了。在他的青年时期,电影《流浪者之歌》在中国非常受欢迎。这部电影极大地影响了中国热爱文学和文化的年轻人。我之所以这样说,原因是在欢迎晚宴上,我和一位中国作协的副主席被安排在一桌。介绍时,他一听说我来自印度,便也随即哼唱起来,“到处流浪,到处流浪,命运伴我奔向远方”。值得注意的是,这位副主席不懂印地语,但电影《流浪者之歌》及其歌曲对这一代人的影响依然存在。
戈教授进一步表示,电影《流浪者之歌》是培养他对印地语兴趣的第一步。此后他开始阅读普列姆昌德和泰戈尔的中译文学作品,出于对印地语文学的深度渴望,他又来到印度,在尼赫鲁大学深造,潜心研究印地语文学。
在一个陌生的国家,看到有人对印地语如此热爱,着实令人高兴。与此同时,亲眼目睹了一个人们常说的“艺术和文学不受语言和政治限制”的鲜活例证,更是令人欣慰。
在西湖堤道上漫步时,一位记者向我做了自我介绍,并用印地语说:“我是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的印地语记者。”她是第二个用印地语与我们交谈的中国人。
虽然我不赞成将某种语言或某种东西浪漫化,但作为一个说印地语的人,看到印地语出现在自己意想不到的地方,还是极其令人振奋的。
在后来的活动中,她几乎总是和我们在一起。我们用印地语交谈,就好像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漫游,而不是在外国。当我问她的名字时,她告诉我“萨普纳”(印地语,梦想的意思)。“这是你的真名吗?”我问。“不,我在印地语媒体工作时用这个名字。”萨普纳女士与众不同,她穿的服装与印度人非常相似。她的印地语朴实自然,就像印度人一样。
也许是为了应验“远在天边亦有家”的格言,中国作协邀请了国内各语种的专家来参加这个节日。这样做,外来者感到宾至如归,不至于在异国他乡感到陌生孤寂,用心良苦啊。
诚然,我非常明白,每个国家都会有不同语言的记者、翻译和语言学家。但我们在中国遇到的两位印地语专家,他们不仅是该语言的专家,而且还吸收了印地语的精髓。这篇文章谈到的萨普纳女士,其中文名字叫唐远贵,她已经用印地语整整工作了30年。回来后我才知道,CMG(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的印地语节目在印度很受欢迎。
人无论走到哪里,总会因那里的人而对那个地方有所记忆。多年之后,这次中国之行在我们的记忆中将会渐行渐远,去过的那些地方,名字也会难以全部记起,一切的事情,似乎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但萨普纳女士的和蔼可亲,将令我难以忘怀。
(译者:戈富平)
编辑:同一
二审:牛莉
终审:金石开、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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