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年,弹指一挥间。我依稀记得1987年那个激情燃烧的秋天,我和西川、欧阳江河、陈东东、简宁、程宝林、郭力家、张子选、李晓梅、刘虹等人一起,参加第七届青春诗会。那个时代,青春的热血与80年代的激情相遇,包容开放的精神充盈着整个文学界。那是个鼓励梦想、拥抱创新的时代,诗歌成为我们追寻真理与自由的旗帜。
当年10月,在秦皇岛,凌晨四五点的火车站,像一首诗的序曲或前奏。那时的我,心里满是期待,却又带着几分迷茫。不知将要见到的是怎样的诗人,是否会找到心灵的共鸣。候车大厅里,我遇到了欧阳江河,这个看似和我一样早到的“诗人”,成为我在青春诗会上的第一位同伴。我们相识,结伴同行,黎明乘公共汽车去报到,安排住同一个屋。诗歌的青春旅程正式开始。
参加青春诗会,是我热血岁月中的一个高光时刻。30岁之前的生命都是热血,充满了无畏与激情,人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仿佛世界就在眼前,等待我去征服。仿佛每一场诗歌的讨论都是一次思想的对决;每一个创作的时刻,都是心灵的淬火。我和我的诗友们一起,仿佛能在文字间找到人生的答案,感受到世界的脉动。
那一年的青春诗会,不仅仅是一场文学聚会,更像是一次思想的交锋与情感的释放。我们这些与会者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思索与梦境,语言在秦皇岛飞翔,在海风中碰撞出火花。记得西川提出“知识分子写作”,引起了不少讨论与反响。郭力家那句戏谑的话“你再提庞德我就打你一拳”,仿佛是对知识精英主义的一种反叛,而这种反叛,正是那个时代的精神缩影。回想起与这些才华横溢的诗人们共同度过的时光,我不禁感慨万千。西川的冷峻与深沉,欧阳江河的壮阔与雄浑,陈东东的内敛与精致,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诗歌之路,但我们都怀着同样的理想:用诗歌改变世界。我们在诗歌的世界中追寻存在的意义,像海德格尔所说的那样,“诗意地栖居于大地。”这种追寻,从未停止。
青春诗会也是一种生活的分享与交流。记得我半夜醒来,看到欧阳江河还在伏案写作。他的诗《玻璃工厂》是之前在医院李晓梅打吊针的床前熬夜写成的初稿。透过他笔下的玻璃厂,我们似乎能看到那个时代在工业化进程中的冷峻现实,而诗歌也在滔滔不绝的思辨中试图揭示其中的隐秘与美丽。然而,再哲学化的思辨,也来源于现实,白天我们参观了耀华玻璃厂。
三十岁之后,生命渐渐发生了变化,掌心开始堆积细微的尘土。那些曾经想要奋力追逐的理想,慢慢被生活的琐碎所覆盖。岁月的打磨,让人从一种奔涌的生命力状态,转向更为内在的沉思。诗歌,变得不再是单纯的激情宣泄,而是诗人与内心的深层对话。 正如《老子》所说:“重为轻根,静为躁君。”生命中的那份安静,或许正是经历了热血之后的沉淀与升华。仿佛由酒及茶,去品生命淡淡的花香。
青春诗会的经历让我深刻意识到中国诗歌的前世今生。从《诗经》到唐宋诗词,中国诗歌自古以来就是抒发情感、表达思想的重要载体。无论是屈原的悲愤还是李白的豪放,写诗始终是人与天地、社会、历史对话的方式。而在上个世纪80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我们这些年轻的诗人也开始探索新的表达方式,试图通过诗歌表达我们对现实的感知,对社会的批判,以及对未来的希冀。
时光瞬息如电。37年间,从古典的优雅到现代的先锋,从对内心的凝视到对外部世界的观照。我们曾经的青春岁月,早已融入中国诗歌的血脉之中,成为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青春诗会的记忆依然鲜活,那是我们彼此扶持、共同成长的岁月,也是我们探索诗歌边界、挑战自我极限的时光。
我相信,诗歌的未来充满无限可能,而我们曾经在青春诗会上播下的种子,早已在无数年轻诗人的心中生根发芽。前人垦荒,后人深耕。我们来过,我们仍在。
编辑:张永锦
二审:牛莉
终审:金石开、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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