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摆惯常如此 

钟摆惯常如此
过去的刻度
仍是当前浪荡的尺寸
寒冷攻占的院落
铝制的蓝色屋顶
像天空下纸船的帆
雪落下的声音
衰败得比翅膀更轻
夜深处的千只眼睛
看着不断回忆的国度
即使有残余盛开
最终也挡不住飘零
没有比边缘更简单的事物
命运被一次次演算
唯有时间是最后的护卫者
它时刻通知你
立冬之后的阳光
再明亮也不能为你
提供倦怠的删除
2019/11/19

◎脱臼的日子

一张纸，一支笔
足以埋藏广阔天地
足以掏空童年所有蝴蝶
画笔上方文字流放
好处蔓延利益紧随其后
占据仍在进行
命运轮渡的飞行中
很少捕捉到记忆的倒影
能够打开的地图
每一次都有雨的留存
谁消失了谁被复制了
谁在开始新的重构
路边消融的冰坑
带着你顽固的口吃
频率反复无常，似乎
有人在决定，有人在打开
空无一物的盒子
这么早穿上过冬的大衣
预示着你没有续上
曾经脱臼的日子
2019/11/19

◎暮色迟缓

一柱炊烟、一间瓦房
一扇陈旧的门
从竹林的间隙奔跑出来
被苍老毫无争辩诉说
母亲，夕阳下沉
你捧在心窝的小鸡
它们不愿意回归笼子
它们散落在你的脚边
用喙食暮色的遗粒
早些年我们惯用春天的颜色
给你写信，现在我们
擅长用电波问候你
你总说，白天你们忙
天黑后再联系
其实暮色注定是迟缓的
迟缓得秒针的声音
销声匿迹，迟缓得
秒针藏着天涯海角的距离
2019/11/22

◎雪地上的山羊 

那些雪白的山羊
把自己隐藏在雪地里
间我的近视眼不能轻易找到它们
在人群里我有它们一样的属性
雪白是它们天然的隐藏剂
细小是我纯真的代名词
躲在勾心斗角的城市
我是城市淘汰的一颗沙粒
2019/11/22

◎十五的月亮 

钢是这幢大楼的筋骨
钢在他的手里
从清晨稳定到黄昏
月亮从城市边缘上升
月还是十五的圆
哪个工友不经意说出
他低着头没有回应
喘息的切割机，像
工地时刻存在的包工头
监督他佝偻的生存
进度再次被时间挤压
警示灯尖叫着必须妥协
钢是第十一根手指
他认为会一直稳定
会一直顺从坚忍的意志
他来不及想杀人的
刀剑，击穿胸膛的枪
也是钢，钢也会有
暴躁的一瞬——他的妻子
在等着他回去，而他
躺在一块单薄的白布里
不动声色，任凭哭声
止住机器坚硬的嘶鸣
此时，东南西北中
都照着一模一样的月亮
众多的人看到团聚
只有少数的人看见分离
2019/11/22

◎包药的纸 

这是儿时雕刻的阴影
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
裁成巴掌大正方形
给你包药，给你治病
治真病，治假病，治懒病
专治不想上学的病
那时我们幼小喜欢装病
无数次骗过父母
但骗不过医生。她长着
菩萨面孔，目光似X光
纤纤手指往手腕一搭
就击破我们预设的图谋不轨
直到今天，只要看见
用白纸包药的医生
就心有余悸，害怕她顺势
摸出我现在的假病、懒病
和久未治愈的“官病”
2019/11/25

◎在咖啡馆说事 

今天，我们在这个咖啡馆说事
我们都是读过书的人，习惯
咖啡的气味，顺便代替一些本应该
发生的东西流泪。我们说到冬天
就说到最后归来的那个雁群
它们可能比春天时看见的要少
也可能要多，但具体情况并不确定
我们能确定年少点燃的篝火
一直在暮色中呼应未知的灯塔
能确定隐喻的花朵，超过春暖花开
干扰河流的支离破碎。经历
的种种，即使渐次离开，无影无踪
我们仍然倦怠地不断依依不舍
比如为了遥远的星辰，曾关注树梢高低
在苍茫底处，曾对空旷窃窃私语
曾因一只低空飞行的麻雀而潸然泪下
即使它枯燥填补了大雁消逝的天空
被我们偶遇的那排白桦林
也被我们提起，它们仍在大地上生长
只是皲裂树皮下的那封情书
被星光封存，至今未归
我们说到在某个凌晨独自离开的人
好似我们并不曾熟悉
但我们仍坚持去送他最后一程
他冰封的目光，仿佛是不期而遇
当夜我们就举起易碎的酒杯
祝福他在墓地里活出另一种场景
唯有那个推着空空旧轮椅的人
坐在人工草坪旁，望着天际堆满的乌云
这让我们看到作为沉默的主体
悲痛一直都在。而埋伏在
人群中的喜悦，有些刚好走过
平坦空地，有些正在爬七十度上坡
而我们从坡上下来坐进咖啡馆
我们能够谈到的事物
都已不慎被取代，在我们身边
只停留着刚刚吹过草木
又吹过我们的风奔跑的杂音
是谁打了一个哈欠
2019/1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