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几乎一口气看完了上海译文出版社一九八三年出版的西班牙作家贝尼托.佩雷斯.加尔多斯的小说《三月十九日与五月二日》。这部小说是加尔多斯所著反映西班牙历史的长篇小说《民族演义》的一部分，故事的梗概大致是：十七岁的加夫列尔和十六岁的伊内斯相互爱慕。加夫列尔曾经在西班牙宫庭做过活，后来又在西班牙首都马德里的一家印刷厂当排字工人。伊内斯是一个西班牙宫庭女伯爵的私生女，她出生即被遗弃，被一个穷苦的寡妇胡安娜收养。后来胡安娜死了，伊内斯跟随叔叔塞莱斯蒂诺神父在西班牙王宫所在地阿兰胡埃斯生活。阿兰胡埃斯距离马德里不远。每到星期六，加夫列尔就会去阿兰胡埃斯的塞莱斯蒂诺神父那里去看伊内斯，两人见面总是非常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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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O八年三月的一天，加夫列尔又去阿兰胡埃斯去见伊内斯。他从神父那里听说伊内斯养母胡安娜的表弟毛罗和表妹雷斯蒂图塔要来接伊内斯去马德里和他们一起生活。加夫列尔知道伊内斯的身世，对毛罗兄妹吝啬苛刻贪婪的品行有所耳闻。聪明的加夫列尔知道毛罗兄妹来者不善，毛罗一定是想娶伊内斯为妻以觊觎伊内斯亲生母亲的财产，因为女伯爵迟早会把伊内斯召回身边。于是加夫列尔想劝塞莱斯蒂诺神父阻止毛罗兄妹接走伊内斯。塞莱斯蒂诺神父是个穷人，他从毛罗兄妹嘴里听说他们很富裕，穷苦的神父想让伊内斯过富足的生活，于是他答应了毛罗兄妹的要求，让伊内斯跟着他们去了马德里。而加夫列尔非常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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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到了马德里毛罗兄妹家，这两兄妹就原形毕露。他们把伊内斯当下人使唤。毛罗还想强迫伊内斯嫁给他，遭到了伊内斯的拒绝。为了防止伊内斯逃跑，毛罗的妹妹雷斯蒂图塔和伊内斯睡一间小屋子。雷斯蒂图塔如果要出门，就会把伊内斯锁在屋里。为了营救爱人，加夫列尔应聘到毛罗的店铺当伙计。他想方设法，在两次营救伊内斯失败后，终于在一八O八年五月三日凌晨把伊内斯从毛罗兄妹的魔爪中救了出来，来到自己房间，这时，塞莱斯蒂诺神父也从阿兰胡埃斯来到了马德里加夫列尔家里。神父告诉加夫列尔，说有个女侯爵在打听伊内斯的消息，让加夫列尔去侯爵府找女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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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加夫列尔离开家上了街。这一天马德里爆发了西班牙人民反对法国军队的大起义。加夫列尔被爱国主义的马德里市民们带动着参加了起义。他见证着血与火，见证着英勇和残酷，他端着枪打法军。但他放心不下家里的伊内斯，于是在混乱中他又返回住所，结果神父和伊内斯都被法军抓走了。他发了疯一样到处找伊内斯和神父，终于在一处地方找到了被法国军队绑成一串准备处决的伊内斯、神父还有很多马德里市民。加夫列尔也加入等待处决的队伍，准备和心上人一起死。即将被行刑时，伊内斯被释放了，而加夫列尔被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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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伊内斯被毛罗兄妹从阿兰胡埃斯的塞莱斯蒂诺神父家带走的三月十七日的头两天到加夫列尔从毛罗兄妹家里救出伊内斯的五月二日，加夫列尔经历了西班牙历史上的两个大事件，一个是三月十七日至三月十九日发生在阿兰胡埃斯的暴乱，一个是五月二日马德里人民反对法军占领的大起义。

三月十七日暴乱的根源是西班牙统治者争夺权力的内斗。当时的西班牙太子费尔南多为了早日当西班牙国王，买通部分宫廷的人、部分市民以及军队的一部分，在舆论上造势，说首相戈多伊和法国勾结，妄图祸害西班牙，说卡洛斯四世国王和王后准备逃离西班牙去美洲。于是在三月十七日夜，大批被费尔南多太子收买的人疯狂围攻戈多伊的首相府。戈多伊被一个随从藏在一个阁楼里。疯狂的人们又是纵火又是砸东西，成了一群暴徒。而那个保护戈多伊的随从也被抓了。戈多伊在阁楼里饥渴难耐，于是三月十九日从阁楼里走出来，愤怒的人们恨不得杀死他。最终戈多伊被西班牙军队拖走，这个亲法首相下台。卡洛斯四世国王被迫逊位，费尔南多太子如愿当了西班牙国王，即费尔南多七世。然而费尔南多的王位不被法国皇帝拿破仑一世承认，费尔南多被迫逊位，他的父亲卡洛斯四世也没法复辟，拿破仑让自己的哥哥约瑟夫当了西班牙国王，同时大批法军进驻西班牙，这就是一八O八年的三月十九日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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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O八年五月二日，西班牙首都马德里爆发了反对法军占领的起义，这次起义是马德里民众自发组织的，大量妇女都参加了起义。但是精锐的法军把马德里人民的起义残酷镇压了。西班牙著名画家戈雅的代表作《马德里郊外的屠杀》就反映了这一重大历史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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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尔多斯在写这两个事件时，对一八O八年三月十七日至三月十九日阿兰胡埃斯的暴乱非常厌恶，而对一八O八年五月二日马德里人民反对法军占领的起义热烈歌颂。爱国主义永远是激动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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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尔多斯的这部小说篇幅不长，故事情节也不复杂，但却有机地加入了西班牙两大历史事件，一点儿也不唐突。使小说和历史事件很自然地融合在一起，这一点在写作上是不那么容易的。

​这部小说有许多精彩的描写，还有很多表达作者思想的文字，特选取一些：

​“我想起来了，”伊内斯说，“我妈妈（兰军注：指已故的伊内斯的养母胡安娜）在马德里就只有他和他妹妹这两个亲戚（兰军注：指毛罗和雷斯蒂图塔兄妹）。不管我们是多么需要帮助，此人可是从来都不肯关照我们的。我在家里见过他两次。您以为他是来安慰我们、帮助我们的吗？没有的事。他是让我妈给他做几件衣服。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他最后是给了原来说好的一半价钱，还说：‘亲戚总归是亲戚嘛。’他和他妹妹老是表白自己怎么诚实、生意怎么兴隆，还骂我们穷，说只要我们境况未有改善，就别打算上他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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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进我们所在的房间（兰军注：指塞莱斯蒂诺神父的房间）。毛罗一看见表外甥女，便张开双臂，一边拥抱她，一边尽量使自己的嗓音柔和下来，喊道：“我心爱的伊内斯！可怜的胡安娜的纯洁的孩子！我终于看到你了！感谢上帝，终于给我这一点安慰。你真漂亮哪！来，让我再一次拥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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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斯蒂图塔也如此这般一番。只不过她那眼泪汪汪的神态和那张开的双臂，更加显得矫揉造作。等他们的慈爱都表现够了以后，两人便向塞莱斯蒂诺问好，后者看见他们感情的爆发，也免不了要陪些眼泪。至于我（兰军注：指加夫列尔。整部小说是以第一人称来写的）呢，我真想打几下那两只使劲地抱着伊内斯的蠢鹅的手臂。对于他们，我觉得现在也该作一番描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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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罗.雷克霍是个左边（译者注：“左边”是“迟钝”的代名词，这里指毛罗是个动作迟钝的人。）人。此人身体的两边都是左边（兰军注：一般人右手和右脚相比于左手和左脚灵活，而左手和左脚要迟钝一些。），也就是说，他全身都迟钝，无能，摇摆不定，不灵敏，沉重，粗鲁，笨拙。看起来，连自己的手对他也是个累赘：人们见他东张西望，一定会以为他是在找一个角落把那无用的双手扔掉。他戴着不合尺寸的手套，使被压迫的手指失掉了灵活性，甚至使他也认不出自己的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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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椅子边上，两条细小、僵硬的腿摆得很不协调，一会儿歪向左，一会儿歪向右，就像是一个瘸子夹着两根拐棍。这两条腿除了要拖动沉重的双脚之外已别无用处。他的漂亮衣服并不是身体的装饰，因为不是他穿着衣服，而是衣服裹着他。至于手套，则使他的手更加粗笨，简直把他的手变成了脚。他不时地摸着表坠儿和领口花边，生怕它们掉下来。但由于戴上羚羊皮手套失去了触觉，于是他只得借助视觉，这就使他看起来像一只一觉醒来便发现从头到脚都穿上衣服的猴子一样，急得抓耳挠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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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立不安，好像身上到处都痒得难受，而衣服的每一道折痕仿佛都在他过敏的肉体上造成糜烂。有时，那包着僵硬而失去感觉的手指的黄色手套伸向腋下或腰部，急需要挠一下痒，但却突然停下来伸去摸摸刚刮过的下巴。他的脖子也在不时地动着，好像在枕骨部位有什么奇异的小虫粘着，并在头发和领子之间嬉戏一般。原来这是件擦过油的皮上衣，它很不雅观地插在皮肤和衬衣之间，直蹭着耳朵。戴着黄色手套的手有时也向那个方向举起，但也突然停下来，而伸去摩擦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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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罗.雷克霍的脸孔如钟表一般圆，他的鼻子位置不正，歪向左半边，这半边因为粉瘤而比右半边亮。在有一点中国风格的黑色眉毛下，一双发绿的端正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目光。他的嘴巴除了在他露出两三只蛀烂了的牙齿使嘴巴显得格外难看之时，并不引人注意。他嘴角有许多皱纹，可以作出奸诈的小人所精心研究用以欺骗同伙的各种表情和神态。毛罗.雷克霍的笑是突然而响亮的。本来一般人的笑不论始末都是逐渐的，因为它伴随着心理状态的起伏而产生。据我们所知，这种心理活动不像机器那样随起随落。此人却不然，他身上无疑是装上了一种笑的开关，因此他由笑转而严肃，就像有一只神秘的手指松开快乐的开关，开按上严肃的开关一样突然。我想他内心大概是这样想的：“现在该笑了，”于是便放声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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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斯蒂图塔到底比她哥哥年轻些还是老一些，实在无法断定。他们两人看上去早已年过四十。不过，如果说他们年龄相仿，那么脸孔与表情却大不相同，因为雷斯蒂图塔是个干脆利落的女人，而且坐得下来，虽然她还说不上风度优雅，但总还算谈吐自如，一望而知是有交际应酬经验的。把这同一家庭的两个人相比较，可以说：“毛罗一辈子都在扛大包，而雷斯蒂图塔则量布卖布；一个是仓库的小爬虫，一个是店里的攀缘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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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雷斯蒂图塔）瘦高个子，面色像铁板一样冷漠无情，一双手又长又难看，身体因经常在布匹堆中钻来钻去而比较灵活。她头发不多，油光锃亮地紧盖着头部，头上简直不像是盖着头发而像涂了油漆。鼻子粉红色，有点像酒糟鼻子。她两片嘴唇紧紧地叠在一起，嘴角向下，下巴有点汗毛，眼色阴沉，似在看人又不像在看人。听她说话，和她打交道，就会发现她颇为圆滑，难以捉摸，她的性格掩饰起来，就像蜥蜴一般敏捷，像蛇一样灵活。必须与她经过长期接触，才能用十分熟练的指头抓住那滑的皮。

戈多伊（兰军注：是西班牙国王卡洛斯四世时的首相，被称为和平亲王。他主张和拿破仑统率的法国友好）并非如一般人所认为的美男子，但却十分和蔼可亲。观察家们首先注意到的是他的鼻子，这鼻子有点大，有些翘，给人以坦率和平易近人之感。他看起来有四十来岁，五官端正，颇有风度，两眼炯炯有神，举止彬彬有礼，身材英武，个儿不算高，一眼看去就令人感到愉快。从外形看，他完全是一个出类拔萃的高尚的人物。他的心或许是要做一番事业的，但脑子却十分笨拙，充满虚荣心，对当时的人和事有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错误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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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微微打开了，露出了一张长着皱纹的瘦黑脸，两眼炯炯有神而狡黠。这是一张看起来年轻的老年人的脸孔，或者相反，是未老先衰的年轻人的脸孔，整个嘴巴长得足以包住两排大得惊人的牙齿，给这张脸增添了特色。原来这是教堂司事戈里托.桑图里亚斯。（兰军注：桑图里亚斯是费尔南多太子的支持者，参与一八O八年三月十七日至三月十九日的反对首相戈多伊的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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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史书记载，骚动是在一位蒙面贵妇由两个仪仗队员陪同乘车离开王府时，人群一定要看看她是谁而引起的。有人断言，在王宫一个窗户中有过灯光，作为开始暴动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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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的指挥中心就在宫中，主要的策划者就是费尔南多太子、其叔父、弟弟、朋友和亲信，许多侍臣，以及王宫的高级官员和一些部长，这是人所共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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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乱的人群越来越多，新的人流不断地壮大原来的队伍，却没有一个士兵出来阻拦。和平亲王（兰军注：指首相戈多伊，被称为和平亲王。）王府的大门，在不停的手推、脚踢和斧砍之下，很快就被砸烂并倒下来了。愤怒的人群在可怕的咒骂声和威胁声中，呼喊着和平亲王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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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徒们在这些要被推倒、无法自卫的偶像面前，总是勇敢的。这些不幸的倒台人物，总免不了要被不忠实的朋友、仆人甚至曾经最受他们恩泽的人们突然抛弃。因此，把他们彻底搞垮的，不但有仇恨之手（且不论这正当与否），而且还有忘恩负义之手，而这是一切恶习中最可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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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民看到有那些恩将仇报之徒的支持，就更神气活现，自以为有恃无恐，有神灵保佑，然后又居功自傲起来。实际上，一切人物突然的下台和突然的上台，都是受到比平民百姓老练得多的人在幕后操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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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大门一打开，暴乱的人群便怒吼着一拥而进。他们野蛮的嗥叫声使我又怕又气，何况我还想到，他们是要在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身上发泄复仇的欲望呢。那是我头一次看到百姓自行执法，从此以后我一直厌恶这种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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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跑上跑下，把食橱打开，把壁毯扯烂，把沙发和椅子全推翻，以为在这些家具后面可以找到发泄愤怒的对象。他们用拳头把门打烂，把画着画的屏风踩得粉碎，拿无辜的中国瓷杯出气，把华丽的军服全扔到地上，把衣服扯烂。他们用惊奇痴呆的目光，看看自己在镜中的可怕模样，然后又把镜子砸烂。他们把饭厅桌上剩下还热的菜肴吃了，向一些精致的家具扑去，砸个稀烂，向戈雅（译者注：戈雅（1746一1828），十八世纪西班牙著名画家。）的画吐唾沫。他们见什么就砸什么，只不过是因为拳头痒痒，感到有破坏的乐趣，这种粗野的本能既是幼年的孩童、也是愚昧无知之徒所特有。他们兴高采烈地把艺术珍品打烂，就像小孩不认得字，一气之下把识字本撕烂一样。在这场破坏中，这些人像狂怒的野兽一样，同时而巧妙地配合使用各种铁器以及手、脚、爪、指甲、牙齿，他们东一拳、西一脚，乱蹬，乱抓，乱咬，乱撞，乱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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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暴民的破坏狂不能在所仇恨的人身上发泄时，通常便拿其他无辜的物品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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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这以前，当搜查者们确信和平亲王已经逃走时，一直躲藏着的亲王夫人突然出来向人们呼救乞怜。恐惧使不幸的夫人颤抖着，她的女儿——一个小女孩也吓得抱头痛哭。不知是母女二人的哀求打动了暴乱者们的心，还是这场闹事的导演们出于对不幸的亲王夫人的客气与照顾，决定搭救她们，反正对她并没有以粗暴的言行相待，而是把她接出去，用一辆四轮马车送到王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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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来了一营卫兵，守卫这座已被袭击了的王府。这场骚乱的领导用心是一目了然的，普通老百姓只是他们粗暴的工具，每迈出一步，都超不出策划者划定的界线，但又不觉得被权贵强有力的手所调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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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多伊首相的一个仆人把他关到阁楼里躲起来，后来仆人被抓起来了，便不能把他放出来。亲王被关了三十六个小时后，又饿又渴，宁愿死也不再受这等罪，便从躲藏的阁楼下来，去找守卫王府的警卫。不料警卫们不但不保护他们昔日的上司，反而四处张扬，于是，曾在十七号晚上闹事的人们便杀气腾腾地要来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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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家伙总算出来了！我们把他抓住了，他跑不了啦！”许多人叫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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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千上万的人像大猫一样喵喵叫着，因人多势众而毅然伸出爪子，看起来颇为英勇，仿佛觉得自己是发现了老鼠的猫一样，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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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你挤我拥，有时一发千钧，看上去都要把被抓到的亲王连同看守他的骑兵们吞噬了。但骑兵们还是有办法开出一条路来。周围的人稍一散开，落难的亲王的脸又露出来了。他痉挛的手抓着鞍架，闭着双眼，额头被打得都是血，两腿发软，直打啰嗦，差不多是被腾空地拉着向前。他喘着气，嘴里吐着白沫，衣服全给撕烂了。令人难以相信，两天前请求他恩赐的人都围着他转，而他虽然忧心忡忡，但对自己的权势仍信心十足，万万未想到命运会这样突然背信弃义地发生变化……可现在，连那些衣衫褴褛的小孩都冒险穿过马腿中间跑过来打他，女人们抓起街上的烂泥向他扔去，男人们的骂声，比起那些烂泥来就更污秽了，他们因为害怕把骑兵打伤，才没有用猎枪射去。我觉得不曾有其他人的下台比戈多伊的下台更丢脸了。看来是命中注定他的下台也和上台一样可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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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令人难堪的围观中，在狂笑和辱骂声中被带走，死又死不了，因为抓和拧是弄不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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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在向新国王欢呼。宫廷里策划的计划已经圆满地付诸实行。大功告成，廷臣们欣喜若狂，自以为已立下了丰功伟绩，一面从阳台上轻蔑地看着不论是在仇恨还是在欢乐时都那么粗鲁和狂热的小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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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无知和愚蠢，他们万万想不到这样做是在败坏宫廷，使拿破仑相信，一个王子和国王把王冠公开放在小市民破烂的披风上赌博的国家，绝不是坚不可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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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年复一年地过去；暴乱一次接着一次发生，都是由大人物和小市民配合进行的，而周旋在这两种人之间的人们，都总是不露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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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要紧的是节俭。”毛罗.雷克霍的妹妹接着说：“加夫列尔，你拿把扫帚。把店里都打扫一下。然后你把这些包送到卡内罗街的旅店；再把账抄一抄。然后到厨房洗碗。再削削土豆皮。完了你还有时间，可以用棍子把披风的灰尘掸掉，把火生起来烧旺，绕绕缝衣服用的线，把这些数目字记入卡片，给灯上上油，把我哥哥皮鞋的灰尘给掸掉，把鞋擦亮。其他的活儿到时再吩咐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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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道楼梯从后院通上夹层。这楼梯我猜一定是一个高明的体操家造的，读者无法想象我们的身体要怎样东歪西扭、前俯后仰、受尽洋罪才能上楼而不至于粉身碎骨。只有像鳝鱼般的雷斯蒂图塔才能顺顺当当地绕过那些空中的暗礁。她灵活自如地上上下下，仿佛有上天赐给的特殊本领，每次她在过那很成问题的楼梯时，都是人不知鬼不觉，简直不像在走路，而像蛇一起一伏、弯弯曲曲地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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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楼梯，来到了夹层，便要经过数学运算才能知道往哪里走，因为这是一条十分黑暗的过道的正中央，就是大白天也射不进一丝微弱的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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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料由雷斯蒂图塔裁，由伊内斯缝，她从早上五点到晚上十一点不停地为贪婪吝啬的表舅表姨干活。雷斯蒂图塔明确命令她不得随便离开那个房间。除吃饭时间外，她不得下楼，不得探首窗外，不许唱歌，不许读书，在干那没完没了的活时不许分心，不许提她叔父，不许回忆母亲，除了说雷克霍一家人正直和长寿外，其他一律不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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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们还是继续描写这所房子吧。里面的一间房，还不如说是个洞穴，表姨和外甥女俩便在这里就寝。我的房间在过道的尽头，靠着厨房。这房间可谓大矣：有三瓦拉长两瓦拉宽（兰军注：瓦拉是西班牙长度单位，很小的数值。），墙上有一个不小于我手掌那么大的裂缝。通过这个气窗，从院子里闯进来一点阳光，就像骑兵散步一样在对面墙上溜达一刻钟后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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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层是与房子的主要楼梯相连的。那楼梯从朝街的大门口威严向里延伸，开头它只有三拃宽，从数学上看，只要有一个人费劲地从楼上下来，另一个人就简直无法上楼。谁要是典当东西就要穿过这地道般的楼梯，所以这段路颇有象征意义，是潦倒的人在生活的危难时刻的内心痛苦在建筑学上的确切表现，真可称之为“长吁短叹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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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屋子里没有狗，没有猫，除老鼠之外无其他动物。为了抓老鼠，毛罗有一只铁猫——捕鼠笼。落到笼子里的倒霉货瘦得一望而知是靠吃香水为生的。要养狗吗，狗吃食多，要养金翅雀吗，花的钱比养一个大主教还多，养鹌鹑那就要倾家荡产了。种花花又贵，而且要水……因此不论动物植物。这里都一概不要，要欣赏至高无上的神的造物，那就只有欣赏毛罗兄妹两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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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很少有像五月二日这样的事例，因为爱国主义感情只有在高度浓缩、成为没有任何分歧的整体、变成能战胜任何物质条件、胜过敌人的战斗精神及人多势众所造成的障碍的、不可抗拒的力量时，才会创造出奇迹来。战争最强有力的精神是民族觉悟，最能使人们团结一致的纪律就是爱国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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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集起来的人民第一个敌对行动，是围攻一个正要通过阿尔梅里亚广场的法国军官。一个西班牙军官马上跑过来解救他。于是人们的愤怒全都向他们俩发泄了。妇女们尤其大胆地围攻他们。但不久便来了一小股法国军队，把事件平息了。

​“炮兵来了！”有人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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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炮兵的出现非但没有使人们散开，反而使人全部往新街跑去。好奇心战胜了我要尽早到达原定目的地的愿望，我也往新街跑去了。但一声可怕的炮声使我血管中的血都冻住了，我看见离我不远处一些人被炮弹打伤倒下了。这是我一生目睹的最可怕的情景之一。愤怒在人民的口中爆发出来了，它也和敌人的大炮一样令人恐惧。炮兵这样意外和野蛮的攻击吓跑了不少人，但同时也使另一些人的愤怒火上加油。他们仿佛要向炮兵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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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那么多武装起来的人们。简直使人以为曾经有过预先的秘密准备。然而，那一场没有计划、出人意料、为每个人的灵感所推动的战斗，其军火库不过是在厨房、饭馆、零售商店、客厅、兵器店、住所和打铁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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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睹了人民和侵略者的第一次交锋。原来有二十来个法国人来到这儿，正要加入他们团的队伍时，突然受到了有六、七个男子帮助的一群妇女的攻击。这场战斗与一般的战事大不相同，人们突然集合起来，把对方围住扭打起来，而不顾敌人的人数及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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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人用他们精良的武器和准确的射击进行自卫。但他们没有料到，许许多多的胳膊，就像一只极大的章鱼的腕足一样，前前后后地把他们缠住。他们也没有料到，成千上万的铁器不断地向他们刺来，就像手提机关枪胡乱而密集的射击一样。他们也没有料到，这微小的力量可怕地成百倍地增加着，虽说不能置人于死命，但却使人无法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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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个骑马的法国人全速地向太阳门奔去却丧了命。人们向他们开了枪，他们恼羞成怒，向埋伏在查姆贝尔加巷拐角的一群人冲去，结果马上被民众团团围住。三个人中最大胆的一个使劲地一刀便把一个不幸的妇女的头给劈开了，她正在把一支上好了弹药的步枪递给她丈夫。女人狂骂了一声便倒在地上。这更激起了男人们的愤恨。于是，便开始了肉搏战、白刃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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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骑兵踢动马刺。冒着枪弹向人群冲去。我看见那匹粗壮的马的马蹄越过普里莫罗萨的肩膀，但她比闪电还迅速地弯下腰去，把刀插进马的胸部。骑兵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无法自卫，马拼命乱踢，作垂死挣扎。那法国骑兵则在刚赶到的四个士兵帮助下继续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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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尼塔斯（兰军注：马德里一个磨刀人）额头受了伤，被砍掉了一只耳朵，已退到十来瓦拉远的地方。在胜利胡同，他往枪里上了子弹，而普里莫罗萨（兰军注：奇尼塔斯的妻子）则用头巾把他的头包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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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不幸的马德里人曾经与碰到的敌兵进行了一场殊死的战斗，但并没有考虑到在马德里近郊驻扎着成师成军的大量敌兵，没有估量到自己不顾一切的行为的意义及后果。不过即使他们估量到了，他们也绝不会从那场自发地抗击人多势众的敌人的神圣战斗中后退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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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军队开到太阳门，便立即发动了进攻。依我看，尽管法国人在数量和物质上占了优势，但他们还是比西班牙人更惊慌，所以他们首先动用的并不是骑兵，而是霰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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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从窗户、从街上向法国人开火，而同时，小伙子们手拿大刀向他们进攻。妇女们有的使劲抓住马头，有的跳过去拽住法国骑兵的胳膊。马上便来了两个、三个、十个、二十个援兵解救那骑兵。但他们也受到同样的攻击，于是便乱成一团，打得难解难分，血肉横飞，难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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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可怕的战斗中，有一回。普里莫罗萨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但不久，我又看见她在为失去大刀而发牢骚。她使劲地把我手中的枪夺了过去，劲大得我都无法阻挡。我被解除了武装，正好在这时，法国人又一次发动了猛攻。那个贵族老人在我身旁受了伤，我想把他扶起来，但他从我的手中滑到地上，而且喊着：“拿破仑该死！西班牙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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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参加起义的行列，虽然起初仅仅是自然而然，并不主动，但后来，战斗的激情及对法国人的仇恨在人们心中迅速蔓延，使我也毅然地与自己的同胞一同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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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楼，一位年迈的父亲扶着两个抱着他膝盖的、几乎要昏倒的女儿，对我们说：“你们开火吧，需要什么就拿什么。这里有手枪，有我的火枪。把我的家具从阳台上扔下去砸他们吧。如果我家的瓦砾能把这些坏蛋埋葬掉，那就让这房子倒塌吧，让我们都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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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鼓起了两个少女的勇气，小的一个把我们带到旁边一间房，在那里火力可以发挥得更好。但我们的弹药不多，最后终于打完了。我们进屋后一刻钟，法国奴隶兵便拼命敲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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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把门烧了扔到街上去吧！”老人对我们说道。又说：“我的女儿们，你们要有勇气，不要哭。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就是对女子来说，哭也是不光彩的。西班牙万岁！你们知道什么是西班牙吗？那就是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儿女，我们父辈的墓穴，我们的房子，我们的王室，我们的军队，我们的财富，我们的历史，我们的伟大，我们的名字，我们的宗教。可法国人就要夺走我们的一切。拿破仑真该死啊！”

这时，一些法国兵正往屋里冲，而另一些则在另一家为非作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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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进来了，要抓住我们了，我们完蛋了！”我们惊慌地喊着，感觉到奴隶兵正屠杀楼下的保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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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上顶楼去！”老人狂热地对我们说，“从那儿上楼顶，把能掀起来的瓦片都从楼梯口往下扔。我就不信这些恶魔的马也能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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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姑娘吓得半死，抱着父亲的双臂，求他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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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走？”老人喊道，“不，说什么也不能逃！我们要教训教训这些强盗，让他们看看我们是怎样保卫自己神圣的家园的。给我拿火来，我要火！他们能抓到我们的骨灰，而不能抓到我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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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兵正在上楼。看来没有生路了。我们有些人先前走到了房子的尽头，此时正在用一根结实的木柱向最里面的房间的间壁墙上撞去。我闻声飞快奔去，希望找到出路。果然，我看到间壁的墙上已打出一个通向邻屋的大洞。邻屋的人答应救援我们，于是我们便赶快爬过去。但我们还没有爬到另一边，便听到奴隶兵和其他法国兵在主要的房间大叫大嚷，听到了一声枪响，然后其中有个姑娘发出了一声撕碎人心的可怕喊声，分明是发生了不可言状的惨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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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虽然样子已变得很厉害，但我还是认出这是帕科罗.奇尼塔斯。他在一个土堆和一个不幸的垂死者的身体之间用手撑着坐起来，有气无力地对我说：“加夫列尔，我完了。我已经是个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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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尼塔斯，鼓起勇气来！”我把从他手中落下的枪给他，说，“你站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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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来？我已经没有腿了。你有弹药吗？你拿来，我给你装……可我直不起身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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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了几枪。开头有些笨手笨脚，后来才好一些。我尽量瞄准那些走在队伍外面的法国兵射击。我一边开枪，一边听到磨刀人奇尼塔斯越来越微弱的声音。他说：“永别了，马德里……”当我离开奇尼塔斯时，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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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巾帼英雄（兰军注：奇尼塔斯的妻子普里莫罗萨）突然沉默了，因为她身旁的一位妇女被一块弹片击中，猛然倒在地上，头部被打得粉碎，脑浆恶心地溅了我一身。奇尼塔斯的妻子也受了伤，她看了看女友的尸体，脸色变苍白了，她突然严肃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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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他们不远处（兰军注：指伊内斯和塞莱斯蒂诺神父），则是等着被枪毙的人。我见到他们被迫跪下，胳膊肘被绑在一起，有的面对着刽子手，有的背对着他们。许多人摆动着手臂痛斥刽子手，也有的惊骇地把头紧贴着旁边的人的胸前，有的在哭泣，有的则在呼叫法国人赶快开枪。我还看到有一个人使劲地把绑着手的绳子甩开，并向法国兵扑去。在这令人深恶痛绝的屠杀之前，既没有任何司法程序，也没有宗教的忏悔仪式。法国兵打了一两排枪，被枪杀者便倒在血泊中翻滚着，挣扎着，真令人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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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我听到了一声可怕的巨响，脑子便轰隆轰隆地响起来，全身都沸腾了。我觉得很热，但过后又感到刺骨的寒冷。接着便是好像有什么东西擦过我全身皮肤似的不可名状的感觉。我觉得胸中的怒气直往上涌，全身又莫名其妙地软弱无力，如同失去双脚似的。我的心在扑通扑通地狂跳，但突然又好像停止了跳动。随后我感到上半身、颈部、嘴巴以及全身都失去了知觉。我不知自己的头是否还在，但整个人都好像完全集中在思维里了。此后我觉得脑中涌现出起伏不平的波浪，宛如有一块巨石投入大海。继而又感到烈火熊熊，有两千亿道闪光在比天地更大的空间照出了伊内斯的形象……然后我陷入了一片漆黑，奇怪的是这时太阳穴也剧痛起来……我迷迷糊糊地感到生命在迅速消亡，记忆力突然飞快地消失，最后，一切感觉都没有了，完完全全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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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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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军
​2024.9.16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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