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是低贱的
出身淤泥
背景怎不暗淡
父亲本一介楚州贫儒
整日里啼饥号寒
明天要进京赶考
却身无分文出行难
况且，连本带利
尚欠下蔡婆四十两银子钱
无奈之下
父亲便将七岁的你
卖给了蔡婆家做童养媳
境遇孤单而凄惨
宛如雏雁一只实可怜

你又是善良的
在你婚后那几年
丈夫又不幸辞人间
你和蔡婆婆相依为命
几经浮沉沧海变
在油锅里挣扎和熬煎
风雨中
起早贪黑
寒暑里
任劳任怨
即使在被押赴刑场时，
你还要求不走前街走后街
怕，只怕被婆婆看了见
痛心疾首哭煞天……

你更是不幸的
蔡婆婆外出讨债人未还
竟遇到流氓张驴儿父子来纠缠
百般胁迫兽垂涎
不轨之徒老驴儿父子俩混蛋
企图将你婆媳俩强奸霸占
见你不从誓死不甘
竟想毒死了蔡婆婆
再移花接木嫁祸窦娥成诬陷
不料却报应不爽
竟然药死了自己的亲父老驴儿
张驴儿因之逼你私了完
嫁与自己洞房花烛不夜天
谁料你当头棒喝拍案而起
断然拒绝义正辞严

你是坚强的
尽管官府严刑拷打
逼讯你婆媳二人
在杀人状上画押草签
但你为救蔡婆婆走出牢监
毅然自认了投毒毙人
完全和婆婆丝毫无关
而昏庸的县官误信你言
胡乱判下了这桩葫芦案
一口认定了你，就是
杀害老驴儿的凶犯
判你身受斩刑
背插亡命牌法场问斩

你又是刚烈的
在临刑之先
你俯首斥责大地——
地也
不分好歹何为地！
你举头怒指苍天——
地也
错勘贤愚枉做天！


二

窦娥呀——
你三岁丧母
你二十守寡
你遵礼守节
你苦熬青春度艰难
你没权。没钱。没背景
更没有一座海拔
哪怕只有几米的靠山
你只能许愿
将千古冤情
广告给这不白的人世间

在被押往刑场的道路上
在即将砍头的刑场前
你向着徇私枉法的腐败分子
你对着高高在上的系列法官
慷慨陈词掷地有声
许下了三桩旷世奇愿：
在我窦娥的头颅被砍掉的瞬间
定然会出现——
血溅白练
六月飞雪
亢旱三年……


三

忽然间
彤云密布悲风旋
四下里尽皆黑魆魆一片
忽成鬼域非人间
监斩官一声令下
刽子手手起刀落却双目炫

呀！呀呀！呀呀呀
超自然！超自然！
暑天下雪了哇！素花瓣瓣
真的是雪朵天降事奇鲜
窦娥的血并无半滴落在地
全飞上了白花花素练布上面

呀！呀呀！呀呀呀
前两桩誓言均应验
只恐怕以后的亢旱三年
这楚州，这山阳县
准备享受那天焰地火大旱年


四

这就是——
暑天飞雪示奇冤
大旱三载自有源
苦到深时无苦味
伤至烂处桃花妍

一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
却在万水千山活生生演了个遍
一如盛行的高利贷盘剥 
一如流氓地痞横行不惮 
一如贪官污吏草菅人命
一如大老虎贪污上亿受贿千万
小二小三你我共享
二奶三奶一人包圆
民工坠亡谁来维权
贪腐窝案震怖政坛
权贵链条畅通无阻
升迁通道成了血栓

所以，千夫所指——
祝制造冤案的官员
身体健康天天发丧
发昏发热身染核酸
风住了雨停了
可手里的保护伞没卖完
那就齐刷刷人工降雨吧
病毒已经放过了人类
可上至大臣下至官员的贪婪
极不想治愈病毒的泛滥和狂欢

整个社会的大悲剧
如同患了不治之症的食道癌
肆无忌惮，肆无忌惮
呈几何指数疯狂蔓延……


五

我扼腕长叹
不禁要问、要呼、要喊——
有日月朝幕高空悬
且还有阎王爷掌握着生死权
有党纪约束有国法监管
且人在做天在看
有朗朗乾坤赫赫天
且还有亿万双眼在监督着人寰
且还有前车之鉴的盗跖和颜渊

我叩地怒问：
有法为何难依
执法为何不严
为什么——
贪赃枉法的法官前腐后继一件件
为什么——
竟还有是非不辨的案子一串串
为什么——
竟还有黑白颠倒的声讨一声声
呜呼！为什么——
为善者
既受贫穷更命短！
造恶者
既享富贵又寿延！

窦娥呀
你的控诉
如山洪决堤
你的愤怒
如银河倒悬

我怜悯——
苍生民生之多艰
有多少沉积的冤假错案
令无数良民百姓有口难言

我愤怒——
贪官污吏之凶残
有多少堕落的天良已泯
有多少道德败坏行为不端
我诅咒——
当权者
昏庸无道草菅底层民命
执法者
蹂躏弱小践踏法律尊严

我祈愿——
正义不会缺席
毁灭属于权奸

远去矣
细思极恐的呼格吉勒图一案
远去矣
无中生有的胥敬祥抢劫案
远去矣
因血型不符终还清白的徐计彬强奸案
远去矣
聂树斌强奸杀人被判死刑案
远去矣
轰动全国的佘祥林杀妻案
远去矣
屈打成招的李久明入室杀人案
远去矣
严刑逼供的张绍友“奸杀侄女”案
远去矣
因被杀害者复活才被昭雪的赵作海杀人案
……

我发誓
人海茫茫
官民擦肩
世事苍苍
方寸之间
不再有——
一腔怨气喷如火
六出冰花滚似绵
不再有——
血溅白练
苌弘化碧
望帝啼鹃
不再有——
素车白马现人世
东海孝妇再蒙冤
只见得一腔碧血
化作湛湛青天罩人间……

2023，3，23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