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蛋

已经很远了  那一年
我以十八岁的青涩和不敢碰触的稚嫩
踩动绚丽的理想飞轮
第一次远赴千里之外  触摸一个城市的陌生

后来  毫无悬念  被这个城市的疏远和隔膜
冷漠驱离  失落和惶惑遣送我
回到黄土和清风浸醉的破旧老屋
月明星稀，在村口
我被深沉的夜空拥抱
果然  母亲瘦弱的身影
在门口昏黄的灯影里焦灼
夜色  染黑了她散乱的华发

土灶上  铁锅里的水已经蒸腾
两只滚圆晶白的荷包蛋  轻轻颤栗
铜勺在母亲手里  静卧不动
她静静看我  没有言语  没有询问  没有表情

好久  母亲默默舀起  那两只已经安静的荷包蛋
盛在一只粗瓷碗中
最终我并没有端过那只碗
因为我已经明白
那两只荷包蛋
一只紧裹我的失落和沮丧
一只装满母亲神秘的心思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