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随处可见石磨石碾的标本，
随着满川鹅卵石一起灵魂出窍。
它们终于挣脱把手、框架诸多枷锁，
解放了猫腰推磨之人，
解放了戴着捂眼拉碾的牲口。

坐在磨盘上，
我们喝茶野炊聊起那些，
时常遭遇鬼打墙的往事。
鸟瞰马路，
看不到一头倔强的驴，
半匹温顺的骡子。
小溪从从容容流淌着，
口口相传着古老简谱。
一河乱石，
依旧保持遭遇洪灾时那堆慌恐。

石磨石碾失业落寞，
数十载没有离岗或下海，
却无时无刻不在活络转动着人的脑筋。
乌鸦掠过高山森林，
掠过脚面鹅卵石。

亿万年前一片汪洋，
山盟海誓如今被远近高低着。
我们风雨兼程面对面，
已无法实现第二次握手。
        2024.9.5

      二
电线杆子张着一只乌鸦嘴，
赶跑一群喜鹊，
然后兀自咳嗽着，
打着饱嗝儿自言自语着。
黑蝴蝶个头大得吓人，
翅膀小得出奇，
胖嘟嘟的连续低空翻，
掠过盘旋山羊角。
摩羯远在天边即将登陆海南，
黄蝴蝶藏身黄昏。
眼看森林漫过高山峻岭，
白云抢占制高点，
看不见的鸟鸣在夜空挣扎。
成熟板栗核桃散落满山满坡，
阴云下铺展着蓝图，
闲置的磨盘晾晒着云雾。
陀螺忽然就旋转起来，
一具骷髅巨大磨盘眼，
吞噬着日月星辰核桃板栗，
有椰子那般大！
雷声滚动，
闪电压榨的核桃油曙光通透。
一对花蝴蝶面对面看得分明，
她们即将破壳而出。
       2024.9.8
三
核桃栗子皮全倾在山川小溪，
留下自己硬磕磕的收获。
石屋石庙都安营扎寨了，
山人及河流陆续出家，
留下满山石头还在沉思默想。
持长杆老妇继续向摄影爱好者诉苦：
求恁给上面说说。
今年大旱歉收，
整天起早贪黑背着成袋成袋的盘算，
收购价格压得俺就下不得山！
还要跨过河滩大片大片鹅卵石，
孤寡老人根本站不稳，
自想一头栽进小河沟儿淹死个人！
可打可不打的山货就不打了，
连同这把老骨头，
干脆丢给老天爷去拾掇吧。
此时头顶蓝天白云，
末伏已过正在秋后算账，
蝉振臂高呼知了！知了！
         2024.9.9
 四
走了足有两三公里，
没有走出山顶那块巨石，
以及巨石下面密不通风，
但飞鸟可自由穿越的满坡果树。
爬山爬得单知道累，
不像山里人看景看多了，
难免看出些山高水低。
喜鹊叽叽喳喳热闹了森林，
冷清了深山小小村落。
钉子户门前都钉着薄薄的金属牌子，
是专门为这些孤寡老人，
为这些挑水浇地磨破肩膀的孤寡老人，
防洪防灾量身定制。
曾就着眼前陈年磨盘吃顿大锅菜，
乃老妪自己压榨的核桃油所炒，
那味道就是地道！
斯人已逝，斯人供奉的佛龛尚存。
小院杂草疯长着破门破窗，
继续破着的对联，
崭新内容还在，
蓝天白云依旧不新不旧。
         2024.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