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



需要静下心来写一写
不然怎会看到
天高，云淡，高粱弯腰
我是一个连走路都带风的人
总想把春天，夏天
赶在身后
每当回头，皱纹一道道划开额头
人间的风刮的防不胜防
一会儿黄了，一会儿红了
仿佛秋天一直在哭

2024.8.29


落花生



珍珠藏于泥土，就像黄金最初
是一块生锈的铁
对于农民来说土里的命比自己贵重
连日雨水
深埋地下那些花生包裹一层土疙瘩
我需要用力，才能把它剥离大地
隐约啼哭并不妨碍母亲爱它们
经过晾晒终会柳暗花明
鹅毛归隐第一场雪
那个裤脚沾染半生泥土的男人
也有闪亮小心思

2024.8.29

开学季



七月十二＿八月二十五
三十三天仿佛一天那样短暂
记得放假时阴天
我赶在小雨之前把你接回家
我能清晰记得你在家的每一天
给你倒水，盛饭
或许父亲不擅长表达我的父亲也这样
天下的父亲都是一样
这个季节多雨如父亲不舍心情
昨天充好电打好气的电动车
躲着雨，躲着一次次离别

2024.8.25

傍晚有雨



来的急促事先没跟谁商量一样
口袋突然被割破
那些车水马龙，相互碰撞
西山被冲开缺口
看似坚硬外表藏有柔软
如一个男人的内心从不知轻易打开
倾斜的厉害
我怀疑雨是倒扣在盆里的铁珠
这个秋天仿佛一场祭祀，写给你的信
也一起埋葬

2024.8.21


今夜，隔着光


呼声正酣
或许那些纸钱
一半给了亲人
一半给了照亮思念的月亮
安静银河里一艘艘小船摇晃着向前
沉重的离别让它笨拙
今夜，隔着光。即使有两个月亮
也不够承载
盛满泪水的碗呀
一个在人间，一个在天上
是什么让它奋不顾身
三万英尺瞬间抵达

2024.8.20


中元节过后


烟火熄灭
远行人带着各自纸钱回到坟茔
它们已失去抱怨的话语权
多，少
都如活着时坦然
黎明前，人间恢复最初模样
刀耕，火种
一场雨冲刷最后的记忆
白杨第三截枝桠处留下针一样泪痕
耳朵里的蝉鸣继续不甘与燥热

2024.8.19



老屋



锁虚掩着，U型的铁没有插进凹槽
包裹它的朔料布已泛黄
多少风霜才能让它布满锈迹
三奶奶说，第二天就被撬开了
推开门一根竹子横在门口
像是用腰杆阻挡外来人
槐树枝，榆树枝，蒿草。翻山越岭一般
抵达堂屋门口
窗口一块玻璃碎了如一只瞎掉的眼睛
是泪水太多吗
离开时，我十三岁，你七岁
如今我四十五岁，你三十九岁

2024.8.23


中年



一座山，一条河，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后背，仿佛一道未知的方程式
解题人已毕业多年，忘记加减乘除
翻身就可以拥抱，柔软的
流淌的
温暖的
多年前事物充满新鲜和诱惑
“连班好漫长呀，十一个小时”
声音如同呓语梦里没有盘子碗
让她好好睡吧

2024.8.22

简陋的床


安逸的人不会遇见
混凝土，铁管，钢筋……
这是属于农民的标配
雨没有因为一个孩子选择绕道
风替故乡抚慰着父亲和女儿
这一刻，梦才是他们停靠的港湾
我不想说这是天堂
天堂没有这样简陋的床
当坚硬的木方被歌颂
苦难就是个笑话

2024.8.21


中元节


是不是雨下透了它们才能翻身
活着时被士压着
死后被土压着
雨不停冲刷坟茔
像白色的刀子
试图让沉睡的人轻松一些
轮回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通往人间那条路依然泥泞，百年来
从未改变

2024.8.18

深秋


鸟鸣比我先一步醒来
舒缓的
如露珠滴落
它们已失去急躁和尖锐
喉咙里不再喷射火焰
唐河上涨
仿佛一个晨勃性器雄壮有力
我们心心念念的远方
就在脚下这片黄土
做梦的人跑呀，跑呀，忘记回首
坟茔上开满打碗花

2024.8.17


守恒定律


流星多久不曾滑落
就像那个中年
多久不曾笑过一样
敞开胸怀的秋天藏不住心事
年少的星空深邃无垠
那时每哈一次
就有一道烟花留下浓郁的火药味儿

2024.8.17


黄昏



仍有灰烬
还没熄灭松子吐着信
像一条扭动的蛇
西山正经历一场淬炼
烈火有无数分身，来自野草
和人民
铁锤落下让一座山有了凸凹棱角
大自然用鬼斧修饰着尘世
秋风推动风箱
核桃，柿子，酸枣，乌鸦
翅膀掉落思念的烟花

2024.8.16

三年



能做些什么，除了等待
让时间退掉尾巴
一个初中新生背起书包
新买的自行车
每个星期有两天属于他
但他不会料到未来会怎样
风，雨，雪，未知又已知的存在
母亲会把不属于她的祈祷强加给菩萨
父亲的健康，疾病，吃饭
铁门和高墙母亲用眼睛一次次把它推倒

2024.8.16


我


骨骼碰撞，多年来
体内预设的开关
总能在恰当时机关闭
顺从指引或避免一次次碰壁
何时起，红尘不再多酒石头成精
体内灯盏的雄心越来越畏惧
白昼充满危险
耀眼旗帜时常深陷迷途
黑是最好融合剂吞噬如此痛苦
我知道
自己会成为萤火虫挑着倔强的肉身

2024.8.15


路灯下的秋天



为了延长心底那份光
它努力吞咽白昼
这个季节，黑的早了
总有人踏着月亮扛着星星
身后跟着一群甲虫归来
稻田有沉重乳香
仿佛母亲等待孩子
当路灯从电线杆落下成为发黄的灯笼草
随后花生也有了姓氏
耀眼的橘色人间一片片苍凉

2024.8.14

月亮



越来越露骨
直到最后一口井被封盖
它放弃了呼吸
成为空心的坟墓
月亮被人间放逐，回到夜空
圆润到残钩
经历多少剃刀才让一个人遁入空门
辘轳等待燃烧的命运
尘世失去一碗水夜空长满白桦林

2024.8.13

落日



玉米秸收起雄心
把朝天辫换成马尾
踮起脚尖的男人放平千层底儿
倒出半生石块
忙于奔跑的他许久不曾这样
怀中玉米如同身旁儿女
是时候让他们独自饱满了
离别是明天绿皮车，即使胸口道轨
不甘哐当，哐当
夕阳撒下安慰的药片
这片金黄，我为它用尽半生浮白

2024.8.13

月亮



七月多雨
银河被刺开缺口
纵水惯犯，一半为了禾苗
一半为了思念的人
多，灾难的开始，情呀，爱呀
人间自古多庇护
神仙抛出她的五彩石吸收倾泻的雨
石头花开有了仁慈之心
一池秋水荡漾，荡漾

2024.8.13


中元节



玉米秸捧着收获侧身
深陷泥土的植物大多谦卑
虽然它知道粮食是农民的命
火焰向深处延伸
最近那棵已被灼伤
不知道飞舞的纸钱能否抵达各自亲人的坟
或中途熄灭，人间迷茫
每年七月都是这样
无论十字还是圆圈里
一半是死去，一半是活着

2024.8.13


做一朵秋天的云



天高路远，云淡风轻
做白日梦的人也该醒了
深秋容易制造眩晕
那株红高粱不知迷醉几个朝代
53°（度），上头
穷尽一生的终点，有人出生已抵达
做一朵秋天的云吧
开心时，就白白的像没有心眼的傻子
难过时就痛快下一场大雨
大多数日子任风啃食把它们养胖
像对待孩子一样

2024.8.12

禾苗与火石

文/王永

箭伤还在
一块被后羿射掉的火石从天落下
因为久远热情已殆尽，余温37℃
人间恰好
黄瓜，茄子，豆角，如一个中年男人
收起理想
沦为一棵狗尾草顺从宿命
连日阴雨稻谷在水中传来饱嗝声
秋。
一半是新生
一半是燃烧

2024.8.11

深秋



母亲把玉米掰下来
扔进箩筐
然后背起它们爬上土坡
倒在小推车里
不一会儿小推车像盛满黄橙橙金子
夕阳拉长万物的影子
并抚摸玉米秸的茬口让它们继续活下去

2024.8.11

大雨



这是危险的开始
比遇上你更惊心动魄
乌云咽下高楼又咀嚼平房
高处的人从不担心植物和粮食
黑阻挡尘埃里的思考
他们更愿意在前程上磕绊甚至头破血流
玉米秸裸露着脚踝
像跋涉半生的农民深陷泥泞
山洪，泥石流……
传说中怪兽都长有一张大口
我关上窗
抱紧一棵草的命运

2024.8.9

父辈的爱情



挺羡慕他们
煤油灯吹灭那刻
星星的红色不会透过云层
一片瓦阻挡星月偷窥
那时的蓝比棉花秸廉价
土地敞开胸怀，生根，发芽
墙角的小喇叭会告诉你润的秘密
感谢贫瘠让彼此抱的更紧
无需看清你的脸
黑夜有光闪过

2024.8.8


昨夜有风



恰到好处
或许因为秋立的缘故
竖起身子更容易让风吹过田野
到达橱窗
谁，抚摸了肉身
赤裸的凉有些湿滑
多久不曾这样，风铃晃动古铜
那封信搁浅的竹简写满故事
久违的你抓起毛毯
覆盖一朵羞涩的木棉花

2024.8.8


农历七月



一进七月
卖烧纸的地摊多了起来
金元宝，纸钱，摇钱树，一堆堆
一摞摞
或画个十字儿，或画个圈
那样才是亲人的保险柜
即使隔着玉米地也能收到
活着的，日子辛苦
却从不吝啬
似乎烧的越多
它们才能保佑我们挣得多，平安，健康

2024.8.6

镜像


秋风推开玉米秸
斜阳变得通透，宽广
一辆绿皮车驮着落日
和一群回家的人
或许离开的比较多
金色弥漫这个秋天让人看到希望
唐河借助雨势上涨，第四，第五个桥墩
仿佛一条大鱼
稻田弥漫着乳香和惆怅
我们终将消失在铁轨和浪花的轰鸣中

2024.8.6

初秋



路灯打着哈欠
睫毛上覆盖淡淡白雾
初秋是自带妆容的季节
玉米秸，高粱，花生……盘根抱颈的植物
仿佛刚经过爱情
脊背，脸颊，湿漉漉潮红
鸟鸣还未穿透树梢，燥热消退
此刻适合拥抱
也适合梦里去见一个人
有人想结尾的留白
有人骑着电车穿过这片稻田

2024.8.5

落日


雨下了两天
断断续续西山被冲出一道乳沟
歌颂是徒劳的
树碑立传是某些人骨子里的事儿
把赞美留给田野吧
农民喜欢那些植物深埋泥土
玉米疯长，用苦涩覆盖沟沟坎坎
高粱通红胸口偌大石头
需要用酒精麻醉
黑来的早了，乌鸦张开翅膀
人间害怕它的哀鸣

2024.8.4


夜雨频繁



漏洞深处闪着光
谁偷走女娲娘娘五色石
让那些水没完没了
其实，我不知道那场倾泻
分行（hang）中无数次预演
鼾声大过刷刷声
橱窗像一面镜子折射两个世界
就像安静与欢爱，总有词汇
在提笔前潜逃
雨夜频繁，如逃亡的人群
这是我一生尽力躲避的事儿

2024.8.4

第十三朵荷


尘世混浊
连日雨水缸内已漂浮腐朽味儿
回忆像掉了记忆的胶片
断断续续，衔接少了些细节
比如九朵，十朵
除了相机里的美，风中消失太多痕迹
第十三朵荷疯长
或许因为燥热或许秋杀来临
虚空借助风势
小院之外是梦汇聚的地方
你说八月广阔稻田无尽
我说八月很小，荷花一瓣一瓣落

2024.8.3

八月



一半流淌
一半在高粱发梢造酒
雨水借助唐河一次次抵达高潮
八月充满燥热
刺鼻的潮湿从七月开始没有消退
深陷迷雾的鸽子如丟了翅膀的人群
搁浅房角深处
阳光迟迟不肯现身，心底滋生
一排排小蘑菇
知了猴习躲避着刺杀
这个八月
我会想起二舅和一面之缘的人

2024.8.1


中年的爱情


中年。是一副用久的词语
我们许久不曾打开
以至于忘记，她还有隐藏的花儿
初秋露珠沸腾
我们都老了吗
体内尘封的火又有了燎原之势
你像一滴水融入路旁的玉米秸之中
黑，让我们卸去伪装
裸露一棵棵谷穗

2024.8.2

立秋帖



仿佛一纸判决书让我想到“死亡”
这沉重字眼
似乎加个双引号的框
那些植物和人还能继续活下去
黄瓜秧，绿豆秧，茄子，大多已打蔫
像暮色中的病人
风大一点就连根拔起
生与死总在对立面，它们旁边的
玉米，花生，正努力捧出果实
祈求能赦免刀耕火种
今夜起露珠泛白
是为自己哭泣还是为他人流泪
重新洗牌的夜里谁都想抽到梦中那张黑桃A

2024.7.31

土命



有些人一出生就和土息息相关
狗尾草，芨芨草，苍耳，黄瓜，茄子
儿时没有玩伴
除了扎根泥土的植物
偶尔飞过蝴蝶，麻雀，很少有鹰
小院之内的天足够我们奔跑
那时总能听到心跳声
雨，百姓祈祷时才下
先是咕咚咕咚吸吮，后来打着嗝
有种窒息的感觉
土命爱水也敬畏水

2024.7.30


昨夜有雨



从喜马拉雅到青藏高原再到四川盆地
我的祖国错落有致
大厦，高楼，小平房
像极了穷富落差的众生
雨从虚空落下，最先到达接近云端的事物
然后发出钢琴般叹息
从C到B到A，最后是人民
他们关心雨季，就像关心自己病痛一样
雨水汇集，却无法抬高命运
脚踝，双腿，无数蝼蚁深陷泥泞
雨越来越大高处传来凉爽的笑
低处祈求老天别下了，庄稼是我的命

2024.7.30


西山有雨



一半在云层
一半正在消失
蘑菇是危险的开始
西山头顶那片黑，像极了
童话里公主被抛弃野外
需要吻才能苏醒
雨从最高那棵松树下坠
顺着蜿蜒一滴滴成为溪流
仿佛脱缰马车
混乱中鸟向低处飞奔惊叫声成为水的一部分

2024.7.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