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


像一缕轻烟  会很快消失在虚无的
天空

天是虚无主义的
天  
因此空

叹息
可能很长
穿过无数个世纪，或更久远
如那个貌寝的老人之立于川上所兴发
如以广袖长掩涕泪的
三闾大夫

叹息
也可能很短
短得甚至不及一个逗号
像蝌蚪那短小的黑尾
常常被省略

还不及一个七彩的肥皂泡的
理想
驻留那么长

叹息
是一顆哑弹
带着沉默的愤怒
以失去的速度射出

时常被命令驻留在逝去的枪膛里
原地
立正

（一挨打，就立正）

叹息
是一束湿柴  不能发火
成为文学
苦闷的象征

我常常在心里发出
一声叹息
为

一个人的遭遇

  或他者
  或娜样
  或自己

因为苍白的善良
因为贫血的同情
因为禁锢的正义

我能表达的，仅只能是
叹息
我若加入速度、分贝、音高
成为强烈的怒吼与长长的呐喊
发出猛虎的咆哮
以我这样发表
叹息的频率

我

会被送入精神病院
会被高压的注射器以
尖锐的批评
批得我

体无完肤

叹息
不是一缕青烟
它不会消逝无踪——
这是一道未及发出的枪火

一粒沉默的子弹。

           

     


               壁上之锈剑


是一把剑
锈之剑
任风狂雨骤
墙坼壁裂

悬挂在
书斋的墙壁上
从没出鞘呼啸过
饮血而回

就这样在风雨岁月中沉默
沉默成
锈之剑

胸中有小不平
以酒浇之
胸中有大不平
就以剑削之

但这不是一个可以拔剑的时代

况且为谁拔剑？
为谁起舞？
为谁
拔剑东门行？

三寸铁
地下铁
男儿到死心如

我想握一杆枪
我在找一面旗
我觅一条路
不为自己

夜夜气射斗牛之间
某日忽然入水
头角峥嵘  鬣须奋然
风云变色  霹雳电闪……

锈是金属之花
是哑然的铿锵音响
碧血黯然。

      


   
           煤球之塑形


他长得像黑非洲一般黑
他的身体若铁铸
他的头发像一座没有爆发的
活火山
他顶天立地

他  厚嘴唇

他沉默得像大地一样低调
被人无数次的蹂躏践踏
不发一声呻吟
他拥有掀天揭地的伟力
他有着世界上最坚韧的忍耐性
他习惯于含辛茹苦  如夜里流下
滚烫的泪的秦川牛

他  厚嘴唇

他是石炭  他一直被压在地㡳下
在地㡳下最下的那一层
他是被压迫成整个一大片  一个整层被埋葬的
被一种高压所窒息的大森林
他的内心是发着红色的
他在某日被革命点燃
一个小小的真理与正义的火星
就会瞬间成为燎原野火  

野火烧不尽
野火
可以烧毁一个皇朝与一个世界
烧得令整个世界都变成

红色

他  厚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