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的朋友是社会关系的2.0

线上的朋友，我近在眼前的
街坊邻居、同工同事同志
加远在天边的文学家音乐家美术家
不乏点头之交和古道热肠
快被淘汰的八宝匣、针线匾
旧抽屉、废物箱，还有残存的瓦砾
朽木、破旧门窗，残留的墙头草、栓马柱
不同时间的鳑鲏、豌豆、桃花、楝树果
不同空间的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
古稀之年想起儿时的同学
飞不高、跳不远的老年斑、鱼尾纹
坐轮椅的和天各一方的出土文物
都是我社会关系的2.0。一起作揖握手应酬
一起发酵时，还邀崇高性和群众性
无产者、皈依者、受洗者（15）


2．我的排比句中，偶遇两个惊叹号

微信群有国之大器
小如蝼蚁；有少年的美人坯
相处三十年的榆木疙瘩
炮仗信子和御用文人、火药桶和倒霉蛋
谈古论今的饱学之士，渐渐敷衍于
“早上好”“中午好”“晚安”
绳索牵引的木偶，一本正经加笑容可掬
天天发表情包、教科书
当真，将一地鸡毛；我的排比句中
偶然藏在必然，有一瘸一拐的“沧海一粟”
小儿麻痹症患者，与我口无遮拦
我微创手术，还猩猩惜猩猩
火锅自助餐流水线上，大块朵颐
有飘零二十七年的“萍儿”
相逢于浩浩渺渺，引渡到异乡的高岸
体验如胶似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我有两个惊叹号（16）


3．任燧木取火和乌合之众，南辕北辙

实实在在的人和虚无飘渺的神
不同喜好、不同价值取向侃侃而谈
在群里汹涌澎湃，泡沫沉浮
王谢堂前沦为地摊的书画群，不止两个班
光徐氏群就跻身于本镇本县本市本省
有挂靠徐述夔①、徐达，攀附徐向前、徐海东
还有几个阿弥陀佛、哈利路亚
作家群、诗歌群远超一个加强连
诗刊或副刊的主编、副主编、诗歌编辑
大大小小，十八罗汉乘以3
热心寒心红心黑心的层次分明
菩萨处境糟糕的心情更糟糕
我胸无大志，任燧木取火和乌合之众南辕北辙
高于滑稽与低于丑陋正好扯平
入世的避世的，各人业障各人领（15）


4．凡夫俗子，是我的鹿鸣、嘉宾和鼓瑟吹笙

鞭长莫及的微信群，不缺少
中世纪的虾兵蟹将，新时代的龟丞相
坤士风度和鸡毛蒜皮握手言欢
诗歌鼙鼓频繁、旗帜紊乱，引起审美疲劳
鲁奖得主不止一张大圆桌
一毛钱买几把斗的专家、学者、名流、公知
站着讲话不腰疼，还领津贴
比范冰冰的漂亮、杨幂的细腻相差几座昆仑山
国师、大师、胸前披绶带的救世主
对城市中产者被洗劫，空洒迂腐
跳广场舞、买便宜鸡蛋的大爷大妈
被P2P的害成滚钉板的六月雪
凡夫俗子，都是我的“动产”和“不动产”
都是“鹿鸣”“嘉宾”和“鼓瑟吹笙”
我喊也喊不醒的纸醉金迷（15）


5．多想让我的朋友、我的群，排成一个宋朝

多想让我的朋友、我的宠臣宿将
排成一个宋朝，我当宋仁宗
面对春秋大业，早朝御前会议
批阅奏章，等于饮鸩止渴
更像公社社员扛着钉耙、锄头、扁担
牵一头牯牛，走向战略纵深
事必躬亲，又像放趟鸭
鸭子越放越少。倒像鸭子放我
放走我的时间，消费我喜怒哀乐
消费插科打诨、挑担号子、《杨柳青》
消息绯闻、法国香槟、口头禅
消费我的亲人和敌人。我的存在被
一节一节掐短。群主仅是道听途说时
搬櫈子，递芭蕉扇的倾听者
不是启蒙者、传教师。不能把群众忽悠瘸了（15）


6．翻一翻得志的人和失意的事

工厂偃旗息鼓二十八年了
人还在心不死，真的想复辟
看一看高耸烟囱，百米以下的深井水
兑成可口可乐、酸梅汤，喝个够
去腾云驾雾的自动缫车间，重温女孩的
轻言细语和姹紫嫣红
去图书室、舞厅、文艺晚会寻找
生了雀斑的露珠，赦免以前的面红耳赤
约了三个臭皮匠，你从农贸市场门口
拉住上午买菜的；他去工厂宿舍区
找下午来牌的；我从各城市的大峡谷
寻找半老的美人蕉、昨日的紫葡萄
腼腆春草和温柔秋菊、白玉兰和马齿苋
的最大公约数，翻一翻得志的人和失意的事
一起打开话匣子、一起拖泥带水
分到房子和没分到房子的，查点讣告和遗嘱（16）


7．如果换位，我不如其中的某一个

群主像车间台长、班组长也行
质检员、统计员、考勤员、卫生员也行
可以对某些利益关系，有小小的垂直
管辖一下表情也行。让沉默的开口
开口的吐出莲花。看群聊如看时装秀
挑剔脸色越多，走红地毯的越少
有人爱昵称， 坚持“姓名”属个人隐私
各人设置底线；有人底线像垃圾桶
摆得随意，有人忌谈人间万象
对洪水没过房顶、湖底干涸十分忌讳
质检员可以对不合格的产品说不
卫生员对感染的伤口涂酒精
对娇滴滴软绵绵稚嫩嫩，群主不是消防车
安全局。固守无为而治、无用之用
如果换位，我不如其中的某一个（15）

 
8．此处比世态炎凉，多几缕虚空的轻烟

万念俱灰的与不食人间烟火的
患上绝症或被医院劝退的“晚期”
或被阎王小鬼摸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关闭男欢女爱、关闭七情六欲
都是期待解脱的。我也有放不下的
旧锅旧灶、瓶瓶罐罐，期待彼岸
躺大和尚的船上，去西方极乐
一条漏入水底的鱼，惊诧于
天天有忏悔、日日有诵经
这个佛那个菩萨的诞生日成道日圆寂日
前世的今生的恩怨情仇，花花绿绿的
钞票化解。佛事道场是超度的最好形式
物质全施舍，精神才升华
此处比世态炎凉，多几缕虚空的轻烟
从无悟到有，悟到醍醐灌顶（15）


9．被普遍性拉黑的个别性，有了归宿感

对生老病死恐惧、对生活绝望
还有久病不愈的，在“善缘” 
“初一十五放生”群，摆放拜垫
灵魂交给功德箱，被普遍性拉黑的个别性
蔫了的瓜藤、茄稭子、蠹玉米
多余的日子有了归宿感
供养佛供养法供养僧之后
还有盂兰盆节、佛诞节之类
都要黑鱼、龟鳖、田螺、飞鸟放生
都要供灯供花供果供牌位 
指望洗净前胸后背的善男信女
与欲望隔着几条河流
施舍货币化，佛友群一个修行的浴室
搓澡巾洁净自己，肥水涌入群主的现金流
门口有慈眉善目的志愿者（15）


10．脏事臭事糊涂事，甩给志愿者

省城寺庙更宏大，更巍峨
和尚饱满庄严，不屑于讲经说法
手干净如绣楼小姐，脏事臭事糊涂事
甩给志愿者。悲悯的微信
公布放生名单及鱼鳖投奔自由的浪花
两年后，我实地拜谒现场
问放生群主，一边水管浇花，一边支吾
偶尔两句，像小学生背课文
再问“每日一善”群主，避而不见
便去牛首山求一本正经
各个殿宇勾心斗角，义工是行走
每月初一十五群，提醒是义工
红包放生、“每日一善”，也是义工
公开收购苦难，却没有视频
因为深山，鱼很少来，我也很少来（15）


11．把精神寄托高处，做个倾听者

几个“以马内利”群，特想倾诉倾诉
疑难杂症，倒出一些龌龊，心干净
可线上不许“哞哞”叫
江苏路堂的巴西利卡式、莫愁路堂的
哥特式，圣保罗教堂保留着一百年前的
宗教感情，迈皋桥堂有乡村味道
圣训堂最具现代气息，神也喜欢网络时代
去年家门口的圣光堂，女牧师给我
下载《精读圣经》，天天晨练如饮山溪
尖顶下是羊圈，崇高精神的宿营地
安静才倍感天的呼吸。说亚兰语的上帝
说希伯来语的耶稣，不与我搭讪
神的代理人与我间隔一个光环
一只想与耶和华互诉衷肠的小羊
把精神寄托高处，做个倾听者（15）


12．群主只是拾狗屎的拣烟蒂的顶尿壶的

读《旧约全书》，自己做上帝
读《新约全书》，自己救自己
学佛此和尚听半句，彼大师悟一句
悟着悟着放下了。大多时候
用“止语”，伤湿止痛膏一样
贴嘴上。在起心动念上自修
修到肉身是大雄宝殿
即使新诗写着写着落人巢臼
这里偷起承转合，那处剽网络词语
倒卖平平仄仄，批发主语谓语宾语补语
高潮迭起时，不仰人鼻息
做群主却跛腿，加上老毛病
不拉升黄金价格、不复制垃圾情绪
只是拾狗屎的拣烟蒂的顶尿壶的（15）


13. 在浪漫和现实中间, 拣起可能被遗忘的

给诗歌国君李煜当领班，总领
五言、七言、古诗、《西江月》《鹊桥仙》
《念奴娇》《永遇乐》，手持笏板
跟真的一样。做群主若遇猪队友、驴队友
遇抓不上手、沰不上墙的烂汪汪
男冷嘲，女热讽；还有伟大功勋、官样文章
坐等一身梨花。我不会编剧，没辙又没招
新闻干事出身，通晓那些屁不能放
当过诗人，娴熟何时乘风破浪
何时胆小如鼠。在浪漫和现实中间
在耳聋和眼瞎中间
弯着腰，拣起可能被遗忘的理屈词穷
低处的将家背身上爬行的蜗牛
牙齿最多的蜗牛及一路黏液
也是一种活法（15）


14．我的朋友圈像倒扣头顶的黑锅

我的朋友不乏法国的
空想社会主义者、德国的古典哲学
和英国的政治经济学
不缺少鲜花和牛粪、演说家和化石
土拨鼠和地平线、批评和怪癖
也有孑孓跳蚤、杨柳依依、东风满帆
扛顺风旗的、背劝世文的
美元欧元日元卢布朝鲜圆，糊成一锅粥
喜剧演员和悲剧人物搅和
黄巢和李自成砸破的国家机器
歪打正着太平天国和义和拳的遗传基因
我的朋友圈像倒扣头顶的黑锅
一些划过夜空的哲学家思想家史学家
如牛郎织女、北斗北极、九大行星
是返回家园的路标，我住在上帝的隔壁（15）（211）

①    徐述夔是江苏东台栟茶人，清朝乾隆年间中过举人，后官知县。大兴文字狱的牺牲品，民国时平反昭雪。栟茶现属如东县，该姓是栟茶大姓，出过当朝正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