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诺

金  宿命
                  
一次即是不可替代的一次
在我们体内沉积了时代的杂物
裸露的泥土及空无一物的麦田
我们终生都无法将大雪留在云端

一次既已够了
疆土上的黄昏落入无穷远
岿然不动的巨石被四季一点点清洗
改变   拿走   还有大树的四肢
头颅   一次既已不可重复

傍晚我目见几道金红的剑芒
穿过那霜红的柿子树   
冷的感觉如一只冬夜回家的手
对于命运的追杀
你我都无法遁走

而我们心中    那唯一的落日
竟一串柿子般滴落不停
不到我们手边   即已是昨天的面孔
淡远   永远消融    一队队离开的钟声
青春美人   关于握不住的种种

嗨嗨   用你的前额撞击吧

笼罩地球的声音黑白分明
余音即是照彻我们一生的光明
失去时在梦中重现   灵魂和形体
仿佛太阳真的是一张甜饼
让我们挥霍   吮食
送给往日

    木   生存

一切果实由你开始   被西风召唤
在如此众多的红颜里写诗
秋日的双手不由得茫然   无所归属
垂在肉体的两边

奔赴一场八月的盛大婚宴
前世姻缘    你的头胎儿子在这之前
落地    我的艳如水果的脸
漆黑硬实的四肢

回到最初的家园
叫开门时世界已被走遍
那被留下的道路仿照你的纹理
在我的内心又绕了一圈

月亮灭去   你庞大的身体趋于无言的黑暗
你的四周在下雪    你的四周
鸟群和事业纷纷穿越死亡回来
同我们的双掌握住你的恩赐取暖

     水  存在

水在事物的内部涌出 回到水
就像肉体经历过感情还原为死亡
水能蔑视一切墙
石头   钢   以及众多的咽喉
灵魂与光

水轻轻涌过
我们心灵的双掌
无法比水更早的企及    对于尘土
我们留下的仅是短暂的模糊印象
我们葬命于各种面目
水一如既往

我们从不曾离开原始的家居
拥有言辞和念头
我们归水所有
四肢   头   内脏   燃烧及未燃的火
水的流姿依然那么漂亮

水是一次黑夜
我们的一生
最初的事物留下了最后的白骨
水的寂寞是些细小的花朵
再来的海伦
在我们活过的地方
水的恐怖
平淡到亲切

     火  重获

回来的人必先经历醒后的灰
以及平静骷髅里开放的玫瑰

     土  梦

巨大的疆土在雨中飞翔
蓝色海洋有四翼天使的翅膀
谁能走入那王的深处
握住光明的权杖

我们的肉体是这泥土放飞的鸟
我们的灵魂在黑森林的发梢上摇
一滴水即可将生命的双目清洗
一粒种子留住了我们的双脚

六月有一条船在我们体内歌唱
尖锐的言词经历过死亡
明日的家园拥有葵花和梦想
拥有更多的寂寞和哀悼

经过太阳   月亮是焚烧后的火
在大雨的顶端保持新鲜的沉默
我们是一群精壮的水手摇橹   摇
摇起来   摇啊！也是这疆土的船长

苦难的疆土在黑夜中飞翔
漆黑的我们有六翼天使的翅膀
谁能闯入那天庭龟裂的中心
握住光明的权杖 

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