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毓琳


新疆的春天

大片大片的原野活了过来
冰雪的余温被阳光礼貌地送走

还须分辨吗？这款款而来的春天
就连桀骜的牛羊眸子里也有了温柔

草丛不动声色地返青
高速公路的斜拉桥弹响了竖琴

苹果树的枝条摇曳起了笑意
仿佛姑娘们红裙燃烧着的梦想

我还要继续描摹下去吗？春天里
行走在新疆大地上的人心中揣满了爱情



中亚大道

乌鲁木齐中亚大道的情商很高
把邀来的白云全部安顿在杨树枝头

能被这条大道相中，杨树们血脉贲张
悉数从叶脉里输出珍藏一冬的春天

而白云在枝头点燃碧绿的烽火
将乌鲁木齐的春讯传递给白雪覆盖的天山

还有行驶的车流，嬉闹的候鸟群
都以棉苗生长的节奏与葱茏的季节共情

多美的意象啊，长长的中亚大道
漶漫着乌鲁木齐温润的时光


昌吉

在昌吉，我就是目不转睛的人
不愿忽略任何一处的美

我看见天山北坡的雪化作甘泉
以冲积扇的形状滋润辽阔的绿洲

准噶尔盆地如巨大的浴缸
盛满了冰川、积雪、河流和湖泊

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阳光啊
与驼群一起匍匐在沙丘

云杉与雪莲的歌声响在高海拔之处
锦鸡儿和白蜡树的唱和被瓢虫偷听

就连盘羊奔跑的姿势都那么优雅
夜行的赤狐更是大漠里跳动的火焰

昌吉啊昌吉，你是一道美丽的闪电
轻易地击中了我心灵深处的沉迷


天山天池

只有在天山的天池
爱才是宁静的
涟漪只是风的表情

甚至，那些涟漪也是宁静的
它们也有过热烈的倾诉
只有天山听得懂那特别的语言

我从遥远的江南来到天池
看湖水如何接纳蔚蓝的天空
看云朵如何礼赞巍峨的山峰

事实上，天地轮回
夜与昼的交替间
天山与天池一直祝福着相爱的人


江布拉克

江布拉克太安静了
静得我能听到高山草甸绿色的呼吸

江布拉克并不总是安静
郁金香花蕾们经常争吵着绽放

相互交织切割的沟谷放肆地喷射色彩
立体的麦海随山势起伏着金黄的巨浪

野麻在麻梁沟村的缓坡随风起舞
川流不息的新户河是我正阅读的地方史

江布拉克，我久觅终得的心灵家园啊
孤寂而又豁达，隐忍与欢喜并生


乌图布拉克

命运注定了我从奎屯到阿勒泰
必须有乌图布拉克这一站

排山倒海般涌来的云朵
把一望无边的草原擦得透亮

菥蓂的浓绿在地上错落起伏
时间消隐，仿佛向我暗喻怀旧的方式

来自匈奴、鲜卑、突厥、契丹、铁木真的远
在乌图布拉克魔幻般升腾

我还要继续上路吗？可否逐水草而居
开启我的游牧生涯


布尔津的天空

它的蓝让其它蓝沉默
它的无声让所有声音遁入虚无

白桦林高举大朵大朵的云团
让风捎走，让喜悦在宁静中散发

哈巴河被旷野一次次凸显
起伏的草原悠扬着羊群的呼吸

鹰隼用翅膀书写刚劲和雄浑
它自由的游弋是对天空最真切的解读

布尔津的天空啊，静谧缘于高远
我目力所及的深处有布尔津永恒的花纹


和布克赛尔

217国道懂我的心思
它把和布克赛尔蒙古自治县的美
拉伸得比牧鞭长了十万亿倍

白杨河、和布克河恣肆流淌
一条加入艾里克湖合唱团
一条将背影消失于准噶尔大盆地

牧羊人不知去了何处
滨藜在烈日下绿得坚挺
草场辽阔得让我热泪盈眶

此刻的和布克赛尔情深似海
鹰隼在苍穹下自由翱翔
任性地把掉队的云朵拽回蓝天之上


醒来

所有的美好不约而同地醒来
带着期盼，带着不变的承诺

披在山峦的彩霞如出征的旗帜
毡房袅袅的炊烟仿佛为放牧者送行

而河流一如既往的缓缓流淌
被晨风拂动的涟漪荡漾着山川的秘密

山坡上的树高擎执拗的意念
它苍翠的枝叶一遍遍擦拭天空的尘埃

我是何其幸运啊，竟能与珠露一起
完成生命的又一次升华



木屋前

伫立在禾木村的一栋木屋前
陪伴我的是缓缓西沉的夕阳

禾木河善解人意的流淌
它偶尔跳动起的浪花只为了朝我一瞥

阿西麦力山峰的雪被夕晖抹足了温暖
风把白桦林的心事轻轻摇向了远方

我是在注目还是在倾听
我是在接纳还是在放空

这是将要入夜的布尔津县禾木村
我平静地承迎命运的所有可能


新疆鼠尾草

在独山子大峡谷，一丛新疆鼠尾草
从板结的灰土中伸直了身子
她那蓝紫色的花朵倔犟地傲视着
对她不屑的骄阳

独山子大峡谷洞悉世事的真相
新疆鼠尾草捕获了我的胸臆
原来我们都可以不屈的活着
我们背负着自己的碑身


柽柳

克拉玛依荒漠深处的柽柳
暗紫红色的枝叶
让盐碱地黯淡无光

它圆锥形的蒴果
在阳光下成熟开裂
散发出满心的欢喜

我在荒漠深处遇见它
我听见了它的心跳，也好像
看到了我的命运，无迹可寻


林生顶冰花

入夏后我确信更怡人的日子来临
林生顶冰花在雪岭云杉下笑意盈盈

她那伞形花序排列出了丰硕的美好
让花蕊里的蜜不满足于暗香浮动

而托木尔峰的雪银光闪烁
经年流转的风霜凝结起季节的况味

许多温暖和热烈从时光深处赶来
林生顶冰花一遍遍发布黄绿色的信息

海拔两千多米处她十分写意地开着
开出了入夏后壮美天山的酣畅淋漓


禾木桥

来到禾木村的人，没有谁
不走过禾木河上的桥

他们走过，他们消失
两岸的白桦树把他们的背影目送

不远处的阿西麦力山峰是那样巍峨
白雪让遗世独立的禾木村更显孤绝

我在图瓦人的木屋外品饮酸奶
我看见古老的梦正被风吹远

万物轮转，禾木桥只专注于身下的流水
禾木村通体透亮，仿佛不需要任何表达


在塔里木河边行走

塔里木河不会记住我
它是季节河，对未来从不展望
它总是不徐不疾地流淌
追随它的除了落叶，就是风

而风喜欢在秋深后加大运动量
胡杨林早已熟知它的秉性
那些金黄的叶片把阳光斑驳起来后
罗布人村寨的炊烟把晚霞曳得绵长

我在塔里木河边行走了许久
作为外省人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来这里
许多事都不会有标准答案
塔里木河的涟漪荡开了我的恍惚


作者简介：曾毓琳，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东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了诗集《风尘旅人》《苍穹之下》《大地之上》《烟火人间》，学术论著《横店传奇——横店影视城发展的探索》，散文集《有一个美丽的地方》《星光下的绚丽绽放》《横店的光影流年》《横店的四季恋歌》《明星告诉你》《明星梦工场》《明星集结号》等。诗观：不必太拘泥于形式，但须听从内心的声音。在收敛与奔放之间，寻求一种畅意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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