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

推开老屋
夏天把雨水和潮气送到
布满青苔的屋顶
门已虫蛀，挡在门前的老槐树
和我一样苍老
有时候，就这样斜靠着
待上一整天，阳光伸进屋里
与薇花紧紧相依，红唇般的花蕊
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
对面，站在露水里的姑娘
她脱掉厚重的外衣
又黑又长的发，飘逸在阳光里
像新生的枝条，闪着光
看到，她身后的木鸟
在窟窿上吮吸着
我轻轻扬起嘴角，仿佛
她走过的路
——正经过我走过的路

◎乌龟

我已不记得它何时住到家里
来时，指甲大小
绿绿的，粗细不等的纹路
像饱经风霜的叶脉
我不知道它的性别，头些年
病过两次，一回得了囊肿
一回眼睛失明，数月不进食
以为要失去时，却逐渐好起来
近来，它越发顽皮
每天都在设法
从偌大的龟缸里爬出去
像越狱，先爬到凸起的晾晒台
经过数次跳跃
两只前爪勉强搭上缸沿
每当用全力，试图翻出去时
都重重的，摔个四脚朝天
然后，迅速翻转过来
再做第二次尝试
我从不帮助它，也不担心
有一天它攀爬出去，不再回来
就像我不担心
已经长大的孩子

◎周末剪影

一整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里
不想出门，也不想说话
窗台上，君子兰的叶片有些发黄
掰掉枯萎的部分
仿佛生命得到了重生

对面办公楼变成了体检中心
几个醒目的大字
让出入的人，越来越小
我不由得抱了下自己
还好，不疼不痒

这样的日子有些慢
但并不无聊，冬阳透过玻璃
斜斜地照进来
光线落在微闭的双眼
多像爱人的亲吻，甜到嗓子眼

起身，掸一掸灰尘吧
沙发、茶机、门框
可我发现，起起落落的灰尘
总也赶不尽，就像
改变不了尘世的憾事，索性
躺在床上，像一个装睡的人
以不变应万变

◎童年的草垛

童年的草垛是我的温床
阳光明媚的日子里
平仰在高高的草垛上，头顶的天空
有时是高山，有时是宫殿
嫦娥和王母就住在那里

当风在前进中掠过脸颊
被点燃的思绪
翱翔在无边无际的雾里
浓雾散尽，马蹄响
必定霞光万里，还有
鸾鹤齐鸣奔我而来，不料
却母亲叫吃饭的嘶吼声
打回地面

数不清有多少日子
呆坐在草垛上，看母亲一边剁猪食
一边唠叨繁重的生活
看炊烟慢慢渗出瓦楞，不肯散去
看炊烟终于散尽，院子里亮起灯火
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