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地者
渐钧（江苏）

记忆里，农村的初夏是被
蛙声统治的。当麦子颗粒归仓，田地
翻转身子
蛙声和淹没麦茬的水声一齐上涨

夜色睡意渐浓，天空却在张开
十万双眼睛。星星是观众
又是布景。插完秧的田里光影幽暗
青蛙组好乐团，正卖力演出

那些此起彼伏的鼓噪，堪比喧嚣
当声线的起伏，如水纹般
在星光中层层扩散
奇异的平静感和一阵阵的睡意
同样漫过了整个村庄
被油灯、蒲扇和蛙声点缀的夏夜
清苦，又令人安心

多年后，在一次夜跑途中
我又听到了蛙声。零星的，羞怯的
不成规模更没有气派的鸣唱
新小区的高楼目光睥睨，池塘肤浅
艰难求生的水蒲，潦草地
把它们护在中间

我跑过这片失落在城里的蛙声
听乡音寥落逐渐远去
深藏心底的美好和忧伤，被这些
失地者，再次翻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