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在四十年后的一次相见
一起长大的伙伴和略长于我们的哥姐
父母都是贫穷的乡村老师
教书之余还要开荒种菜
就是这样低伏的红薯或土豆秧蔓
顺手就甩出两个清华博士、好几个名校硕士

她一进门，就唤他为李老师
他平静地说，我是李老师的儿子
她没有错
四十年前的李老师就是这个样子
如果时间没有离开

那时候，父母们都穿着陈旧的衣衫
在假期，给酱园剪两分钱一根的辣椒蒂
下晚自习后，不管孩子们怎样抗议地把床板擂得咚咚响
义务给学生补课，煮鸡蛋、熬中药
他们的骨头，洁白如今晚的月光

在这样的夏夜，我们重逢在时间的河流
只要一点轻风，就能抵消一切磨折
让低于草齐的重新发芽
还原皱纹、白发，补齐多年来的亏空和耗损

那时候他们还年轻，而我们那么小
在这样的夏夜
我听懂了神谕低沉却永不停息的抚慰
请相信，大地上的事物
终会再一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