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凭生第一次降落北欧 遇见的竟是一场雨
一路的憧憬全部淋湿
我告诉自己 不能
从一滴雨水落地
破碎的声音
去聆听这人间的善恶 冷暖
挂在叶片上的水珠
有广阔的视角
我与世间万物一样
以如何跌宕起伏的心
去解析 去聆听
这个六月和北欧陌生的夏日
急缓随意
接纳 抑或拒绝
肯定 抑或否定
转身 抑或走近
想起 抑或忘记
都是我生命里从来没有的滴滴答答

2

面对北冰洋的礁石 风浪 冰山
沙滩上 无人烟
远处的船帆几不可见
我无法想象 许多年前
一根桅杆伸出海平面
所创造的欢呼与震动
此时 伫立海滩 我联想起远在万里之外的故乡
有个思念多年的老人
正在门外 将钥匙插入锁孔
并轻轻转动

3

沿斯堪的纳维亚的斜坡往下走
内心的海水开始往上涌
为离开挪威而遗憾
为踦身瑞典而庆幸
世界之大 万物皆有归宿
漂泊之船 岸又在哪里
我凭舷远眺 看不出国界更替
想像一阵自由的风从海湾吹来
对瑞典的向往
如果说是对哥德堡号木帆船的怀念
不如说是对诺贝尔先生的崇敬和赞赏
诺贝尔和平奖年年颁发
可他发明的炸药 在有些地方
天天炸响 愈加震撼
和平  被桅杆教堂的钟声祷告了一千多年
诺贝尔先生也觊觎一百多年了 仍遥遥无期

4

厄勒海峽的海面
以绽放的霞光铺出神圣的辽阔 呈现给世人
下面是撕裂的嶙峋连接疼痛缝隙 
这里曾经是大地痛苦的伤口不轻易视人
默默地承载着时间的烙印
岁月的痕迹饱含故事和记忆
曾几何时
战争与香槟 杀戮与博爱 野蛮和自由
在大西洋流淌叙述
血腥与玫瑰 掠夺与联姻 海盗和财富
在波罗的海翻涌徘徊
陡然增添隔阂与跨越
打破原本的完美 和谐
奈何这灵性的空间
原发至骨髓里的疼痛
正如这大陆裂开的海峡
无不让人联想这里今天的文明 平等 自由与富庶是怎么缔造的
人类进化的脚步大致相同
一粒声音坠落万恶的尘埃
我无法理解
我为我永远无法理解的一些事物
感到卑微和无知

5

在奥斯陆
大都用眼神交流
只一眼对方就明白了
就算用到语言
也简洁得如同春风
现代的文明在升华
一诺千金 一呼百应
心头都有一簇不灭的火
权力在制度的围栏里
人民还是热词
金钱的万用表失效
善良刻在骨子里
谁也不轻易亮出拳头
红白蓝的寓意在十字旗上招手

6

刺破天空的穹顶之下
教堂是没有界限的家
人们循着内心的指引来到这里
寻求一个完美的答案
以便宽恕
内心阴暗的负重感
离开时  似乎
要比来的时候轻松得多
信众像陌生的亲人
悄悄坐在这里
相聚的脚印早已重叠
离开之后也是千里之遥
眼里仍传递着
相同的爱和慰籍之光
某种抽象 如今合理地
打开天使的翅膀

7

我在高空经过   
炮火在两个国家的土地  炸出一个个深坑
硝烟在边界不远处 
同时树起一个个墓碑
同样是母亲 同样是妻子
摸着儿子或丈夫冰冷的墓碑
同样的哭泣——声嘶力竭
两国的人们 互不相识
穿梭在相同的命运里
不问青红皂白
为什么
将彼此视为敌人

8

在北欧 教堂多向人堆里去
在国内 寺庙多往深山里走
一个 想离人近一点
一个 想离人远一点
说不出它们哪里相似 相通
对我都好
远近我都会去看看

9

黄昏时
一个人穿过趣伏里公园
世界多么安静
就像那个童话
就像可以捧在手里的七个小矮人
就像可以在脸上亲吻
在哥本哈根要塞
仿佛感到安徒生就坐在不远处
像一个沉默的老者看着我
看着沿着美人鱼雕像一直徘徊的东方人
从《白雪公主》和《丑小鸭》诞生开始
这里就以《海的女儿》闻名
从《卖火柴的小女孩》到《姆指姑娘》
多少显赫的人物在此生息过
我记不得了
我只能感到无边深情的幽静
童话让生命这么开阔
童话让世界变的又这么小 这么近
安徒生的寓意
在有意无意之外延伸
在人为的命名之外蔓延
当我走过腓德烈城堡时
天暗下来
整个暗夜轻轻地包裹我
像安徒生包裹他笔下的每一个孩子
朗厄里尼海宾的潺潺流水声
就像迎接东方游人的声乐
轻柔的争鸣

10

六月呵 让驯鹿的蹄印再轻一点
别让绿草下的白雪误作千年前圣.尼古拉斯的祷告声
和森林里的圣诞老人在一起
风也学会了慷慨和关怀
六月的雪撬上
一朵会唱歌的云散开青草的发辫
青青的阳光漂洗着灵魂的旧衣裳
驯鹿的叫声干净又新鲜
圣诞老人慈祥的笑容和满满的爱心
在森林柔嫩的草尖上晾晒着天堂的礼物

11

我的目光沐浴在北极圈的天穹
我知道我的心中同样
闪烁着许多  许多东方古国星空的星星和银河
是黑夜中的奇迹
但我看不见它们
因为内心太多的光
我看不见它们
从赫尔辛基到罗瓦涅米 我等待着
这六月的极昼消逝
地平线关闭眼帘
我等待黄昏 夜晚  那怕苦难
等待着天空陷入黑暗
星星  我的星星
在我心中升起
而这里的星星
至今我还从未见过一颗
北极圈午夜的太阳 我熟悉又陌生的太阳
透过层层密林
将我老迈的身体轻轻地覆盖
连同积怨已久的等待
和我一生中所有的阴影

12

我身处千湖之国
被湖水吸引
我是低的
低于涡轮机的轰鸣和一张网
低于驯鹿清脆的蹄印
我总想一次次试图解开 湖水深蓝的衣裳
看看里边有多少白云
月光以及 星宿的珍珠
我更揪心每一滴湖水的成长 走失
我写下 滴水袭人
这是我此行所有抒情当中
最纯真 最动情的一句
我又写下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我对碧波 湛蓝与抒情的热爱
如果湖水自由荡漾  风 按兵不动
我心中的俗念 也是安静的
我满怀欣喜一路奔走
渐入湖泊深深的腹地
我的灵魂 率先变成了比湖水还纯正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