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忙忙碌碌一生
一直在付出
一直在失去。

年轻时
满怀憧憬
付出了少女的全部真心和忠诚
却失去了婚姻里的爱情
时不时遭受
大你十多岁
满腹经纶却命途多舛
郁郁不得志的丈夫
拳头的殴打。
失去了你父母给你的四合院
独自带着一家老小7人
东搬西迁
四处寻找遮风避雨之地。
失去你所有心爱的物品
手表，珠宝首饰，貂皮大衣
雕花的家具
失去了读过的诗书
从富家千金
一夜之间
变得一贫如洗

命运无常
人间突变风云
一场狂风暴雨陡然袭来
让你失去了一切
从骄傲的孔雀
变成了一只在唾沫星子里
爬行的蚂蚁。
天塌地陷般的重压下
你唯独没有失去
活下去，养大你6个孩子的决心。
你起早贪黑
犹如行走在茫茫戈壁滩上
从沙子里挖出水
挖出食物，喂养6张幼小的嘴

斗转星移
光阴似箭
艰难中的人间岁月
却漫长又漫长。
寻常的琐细
都随风飘逝如云烟
只有悲伤的海
凝结而成，珍珠般的爱
刻在记忆深处
用刀刮也刮不去

寒冬腊月
扎脸的雪风嗖嗖地吹
你一边咳嗽，一边用红肿的手
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
为别人洗一大堆衣裳
每月每人付5元工钱
若洗的人多
就能买回一家人的口粮。
半夜起来上厕所
见你还在15W的电灯下
一针一线，为别人缝制衣服鞋帽
昏黄的灯光，映着你消瘦的脸
一千度的近视眼
几乎贴着手里的布料。
远近闻名的手工细活
熬更守夜挣的钱
又能买回两餐蔬菜。
每天清晨
厨房里准时响起锅碗瓢盆的声音
那是你用生命
演奏着新一天的生存奏鸣曲

日子就这样，一分一秒
在你少有歇息的手里
熬成了哺养我们的
每一粒米，每一锅汤。
在熬着的日子里
没见过你大声笑
也没见过你掉过泪。
只是记得我九岁那年
挣脱阎王爷的魔爪
从昏迷中醒来
依稀听见你的声音
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
“这娃娃不行了，这娃娃不行了”
我睁开眼睛
看见你大颗大颗的眼泪
如泉水往外喷
旁边，站着最好的医生。
花掉的医药费
不知你又要给别人，多洗多少件衣服
不知又要多做多少女红。

十七岁那年
死神又把我抓到阎王殿门前
你花掉所有的钱，借了债
拼尽全力，把我拽了回来。
在我的病床前
每天笑盈盈地看着我
眼里没有一丝忧伤。
似乎上苍给了你暗示
你最小的孩子
童年时大难不死
后面的命会很长

你付出了一生
却贫困了一生。
几乎家徒四壁
贫穷把你纳入了病魔的黑名单
突然之间，夺去了你的生命。
你没有任何物质财产留给我们
但把世上最伟大的母爱
毫无保留地献给了我们。
你用自己的一言一行
把身陷苦难的临危不惧
永不放弃的坚韧
潜移默化传给了我们。
这是你留给我们昂贵的财富
胜过黄金万两，别墅豪车

我见过的你
生前，从未昂着头走路
看见人，眼神里总有一种畏怯
就像一只，在布满弓箭的丛林里
寻找食物的鸟雀。
我从小就发誓
长大了要昂首挺胸，踩着荆棘
翻越冰山，冲过火焰
即使在深渊里挣扎，即使浑身伤痕
也要活出不输任何人的自信。
无论成绩大小
都要做一个让你引以为傲的人。
其实，你才是我此生最大的骄傲
你用你平凡坚强的一生
告诉了我，什么是伟大的母亲
        写于2023年5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