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黄昏
一只掉队的候鸟
闻到深秋逼近的气息

北疆的寒意随风而至
万物寂寥，河水冰冷而失意
顽皮的鹅卵石光滑而亮泽
那些东倒西歪的野树
丛林法则中的散兵游勇
步履踉跄，正在撤场
最终归隐人迹罕至的山谷

不死的胡杨，又一次开始闪亮登场
熟悉的脸庞消失于白桦林间
西北风掠走马背上的光阴
斑驳的纹理铭记岁月的年轮
那些身披绿装的留守队员
无异于违抗季候风的绝命后卫师


那些

那些散乱而无人在意的枯树残枝
在某个下午，被牧民带回家去
化作烤肉、煮奶茶的一缕炊烟
——多么渺茫而祥和的归途

那些滞留于河滩的树桩
抬起面带倦容心有不甘的额头
望着随风飘荡的几个游魂
自言自语，尔后，淡然一笑
野菊花卓尔不群的清香——
透过表皮直达木质部

湛蓝如洗的天空有些虚幻
母爱袭来，她有些于心不忍
几朵西天流云的影子
胜于早春二月那落花流水
欢快而泛着泡沫的清流
在拐弯处转身，涌起几卷白浪

我突然想起那年夏天
乌兰布云肩上飘柔的丝巾


眼下

眼下秋林紧锣密鼓，万紫千红
宅心仁厚的暖阳，慷慨激昂
粗犷健美的山野镀上一层金辉
众鸟高飞，鹿鸣溪岸
你坐在胡杨林下，若有所思
舌尖上残留一丝恬淡的蜂蜜

那些莫名其妙的老树
就让它莫名其妙地枯坐吧
如果有一天累坏了
它就会自行斜卧，自行散场

那些生性嶙峋的乱石
一时冲动心血来潮
轻信别人的怂恿，离家出走
等到回过神来——
却已找不到回家的路

相比那些露宿街头的流浪汉
它们属于不幸的幸运儿
即使躺在河床上，撒泼耍滑
也可衣食无忧……
这般寂静无声的夜晚
世态炎凉，也是在所难免


这边风景

等到黎明的霞光照亮天涯
那些裸露的山体滑坡、泥石流
面对弯腰驼背，却向死而生的林莽
发出目瞪口呆的感慨与惊叹

这时候——
一只来自天外的云鹰
一道闪电穿越风雨迷雾
悬崖绝壁背后——
是一些被人忘记的时光碎片
更远处的村落、小镇
以及繁华如梦的都市
也有绕不过去的悲欢离合

乌希里克牧场的秋色
属于1990年代珍藏的明信片
我要寄往东方明珠，寄给春天的草原


待命的马群

荒野之上——
老马的目光忧郁而深沉
流露出青春的渴望与迷惘
身后小儿马欢快而调皮
尚不知征途孤苦颠沛流离

很多时候——
待命的马群茫然而寂寥
草原英雄的时代烟消云散
天空中的云彩忽明忽暗
牧马人的故事渐次流落民间

阿勒泰的深秋山高月小
闭目养神的老马喷着响鼻
玉门关传来春风绿茶的气息

一匹黑骏马挣脱笼统
甩掉缰绳——冲出藩篱
沿着额尔齐斯河峡谷，奔腾汹涌
两岸忠实的群山，为之欢呼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