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絮/文

—1

守候在六九拐角处的一块石头
听到打春的骚动
冰河用它的崩裂声回应沿途雷声
收到紫燕来信
它的所有纹络开始兴奋起来

啃春的石头感觉自己不再是石头
是暖风拂过裸露的土地
啃食秸秆之后的牛卧在地头倒嚼儿
津津有味
好像在回味去年的收成，和当下一场
即将来临的播种

风拂过古老村庄，拂过头顶升起的
金黄色炊烟
恰似梦乡里的麦收色彩
晚归的牛笼罩在金色夕阳怀抱
暖意回归石头
在开春傍晚投入一场盛大的
迎春派对

—2

站在村口老杨树桠上的乌鸦叫
告诉惊蛰
雨水沿河边，冰凌下的鱼结队追逐
清澈温暖的阳光
冰凌上的野鸭看到了新的希望
麻雀倒出借住一冬的燕巢
老屋檐翘首以盼

大雁紧赶慢赶还是先行抵达码头
带来紫燕口信
清明的麦种在快递途中
灵犀的犁耙，忙着顶浆打垄
闷头拉套的牛
送粪的大车加班加点
乌鸦装修去年的旧巢准备添人进口

越来越长的白昼
所有的忙碌内动外静，内紧外松
到家的麦种被点葫芦收入腹中
绸缪的算盘拨出响动
备耕的小九九
老井知道辘轳把响有条不紊
喜鹊知道云在酿雨

—3

清明带雨落到麦种的老家
温暖宣乎的床铺
雨滴滋润刚刚着床的麦种
快点发芽冒锥吧
父母有关一年之计在于春的
叮咛，马铃薯感同身受
它用母亲赐予的芽眼与麦种胚胎
对视一笑

田埂摘下草帽的蒲公英野蒜苗
看在眼里
指点播种序幕之后的谷雨大田
汹涌而来的布谷声
旷野不再寂静，牛哞，马叫划破鱼肚白
古老的吆喝声
犁把长鞭甩出春雷划过头顶

见苗三分喜的瞳孔
雀来鸟鸣，在小满的枝丫上回旋
来兮归去的翅膀划过初夏
禾苗盖垄青葱
候鸟留言簿里写下的拔节声
锄头爱听
说来就来的芒种可以欣慰地
与夏琴瑟和鸣

—4

归去枝丫候鸟留下的白昼
被蝉占领
夜晚蝉偃旗熄鼓的留白，由蟋蟀填补
诠释所有生命中的，那些
分蘖放叶拔节声声昼夜兼程
白驹奔跑在前
万物生长追逐它的马蹄

万顷庄稼疯长，追梦圆梦
梦见自己的苞米结棒，高粱晒米
大豆结荚
未曾老去的秋声此起彼伏
涂上山坡枫红
骄傲的镰刀接受梦中的收成
醒来，青纱帐里
蝉鸣丰收在望，面临好梦成真

漫天星斗下凡造化饱满的颗粒
月亮点灯，直到
晨曦露珠辉映出无数颗太阳光景
玉米芬芳
稻花香，麦香徐风朗诵
磨刀石上磨快镰刀
忙碌在深秋
一座座金山银山向场院移动

—5

石头脊背上的秋落满五谷丰登
作为犁铧的见证
所有的付出有了金黄收获
牛样子的欣慰，在立冬之后
打开场院门，爱听石磙子打场的
轱辘声
入囤颗粒的碰撞声

关场院门，头场小雪覆盖三秋意境
封地后休眠的石头
在腹中冬藏所有良种，酿春
与山里红灵犀互动
大雪封河，在大雪身后的冬至
定格千里滔滔
歇冬的船，期待在大寒拐角处
与七九相会

石头醒来，怀中所有种子皆有可能
成为新一轮落地发芽拱土
开花结果
久经风霜的石头，看惯眼下
四季轮回中的阡陌草木，人间烟火
以及季节拐角处，那些
不断适应角色的自我，与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