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墓碑上刻下你命运多舛的一生
像三年前或者三十年前一样
你曾在一本本农历上刻下庄稼的一生
我们已经省略了你最信赖的配偶
以及生养你的父母、长辈
省略了所有名字下的头衔
以及千篇一律的赞誉
包括一个个满含热泪的标点

当然，我们无法省略一些名字
无论生前你是否爱过他们
也无论他们今生是否会喊疼你的名字
爸爸，伯伯、叔叔、姨父、舅父、爷爷、姥爷、舅爷爷……
这些名字如同黄土地分蘖出的草木、鸟兽与牛羊
如同老屋分娩的风雪、晨昏及小溪
他们是失去阳光后的你终就要再失去的那一部分
                            
那么，剩下的空间不多了
勉强能种下两行比你阳寿还要简短的铭文
这些比石头还要坚硬的文字过于悲凉
你曾背负过的大山与日月给不出答案
自然也无权对你品头论足

最后，我们决定把你的姓与名拆开安放
让长岭山习惯早起的晨风经过你时停顿一秒
让寒山寺的晚钟点卯时允你多休息一秒
让丰都捉你的鬼怪在分不清轻重时迟疑一秒

最后的最后，如果还有一行字
就留给人间亏欠你的那些幸福吧：
“在喀吾图，一个浅浅写在薄纸上的名字就能紧紧缚住一个人。”
此刻，你放哨站岗过的南疆草木正用阳光写你的名字

“欢迎你来到人间！”——亲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