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远处熟悉的轮廓线
投身新的风景和冒险之中
大自然诱饵
将栖居的生命引入她的深处

长时间的阴雨
让每个毛孔都在滴汗淌水
温暖的细雨
让整个上午都模糊不清
树叶青草都干了
终于可以前所未有地畅快呼吸
晴朗而新鲜的大自然
仿佛在酝酿更宏大的谋划与福利

肉体停泊和起航
又供灵魂归航再出发
诚实的人会欣然接受这样的安排

如果天意让柳枝成舟
那它定能安然入海破浪

船儿安静地划过坚实的土地
一桨接着一桨
逐渐远离站满人的岬角
和空旷的夏日草地

毕竟干大事的人
总是看得多说得少

怀着如许思绪
悠悠划过如今宁静安详的牧场
波浪早已熄灭掉战火喧嚣

绕过邻近河湾进入大草地
它像一只鹿皮靴踩出的巨大脚印
给大自然留下一块肥沃湿润的土地

除了天空
再没有我们熟悉之物
无声地顺水而行
偶尔惊起
一条藏身于浮叶下的狗鱼或太阳鱼
开着玫红色小花的蓼草
在河道两侧骄傲地昂着头
此时此地
两岸稠密的白花植物间
细小红穗显得弥足珍贵
洁白的慈姑花立在浅水中
红花半边莲在水边顾影自怜
花期都已近尾声

为了给我们送行
大自然似乎精心打扮了一番

一大片白莲在眼前骤然绽放
仿佛一面旗帜猛地展开
这种花对阳光竟如此敏感
硕大艳丽的木槿花
与葡萄叶交缠在一起
邻近草地的农人们都会去教堂
故乡村庄很快便落在视线外
告别时刻
这片土地更添了几分秀美

垂钓者和他的狗仍站在原处
静如雕像
仿佛和我们隔了一个世界

每个居民区都是生活的缩影
映照出他们的性格与追求
青春时的快乐
必定会被后来者继承

渔夫与垂钓者
晒着同一个夏天的太阳
蛆虫和小鱼的纠纷
在等着他们仲裁
要靠他们决定
哪个才是合适的鱼饵
四周
睡莲薄荷和梭鱼草清香弥漫

在水中讨生活
距离陆地还有好几竿远
大鱼距他们不过一竿
对他们来说
人的一生就像一条河
最终都要奔流到海

他们早已过了那年纪
渴望与同伴交流
饱经风霜的旧外套
被长久岁月阳光
熏得隐隐发亮
那不是艺术作品
而是最终与自然的同化
宁静的午后
总能看见他们出现在河畔
在莎草丛中几乎隐身
几乎已成为太阳的知交
迈着迟缓的步子满怀经年愁绪
带着鱼消失在村庄边缘低矮小屋中
捕鱼不是消遣也不是为生计
而是一种庄严仪式和避世方式
正如年长者诵读圣经

鱼类的生态和数量
让我们更深地感受大自然的安宁
它们的欢悦随着每个夏季如约而来
在河水的庇护下
它们远离人类生活诸多不可避免的灾难

湍湍急流中
浮子在水草与河沙间上下舞动
巧合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还来不及收入记忆
这种美丽非凡的异世界造物
就突然出现在眼前
名副其实的奔流之子

半身在水里
半身露于空气中
划动的鱼鳍永远冲向上游
追逐更清澈的浪花
却始终与我们
与这些岸上的居民
并肩

满载而归
鱼群新奇又壮观
让我们
见识到海洋湖泊的丰饶

睡梦中有麻雀
或是猫头鹰的哑叫
为我们唱起夜曲
每一种声音
在身旁打破夜的寂静后
细枝咔嚓树叶沙沙
接踵而来的都是突然的停顿
随之而来的
更深沉更实质的寂静
闯入者仿佛知道
此时此刻任何生命都不该外出

洪亮而急促的吠叫
变得低声而懒散
最后变得仿佛耳语呢喃
即使身处荒无人烟之境
在夜里
听到这声音就足够踏实
它比任何音乐都动人
多少个夜晚
正是农舍院子里
对着月亮阴沉吠叫的狗
激起我们胸中的英雄气概
远胜这个时代
所有文明布道和战争动员

宁愿做一只狗
对着月亮吠叫

所有这些声音
都在证明大自然的健康与完满
这是语言无尽的魅力与精准
河水还在流草还在长
远方的风
似乎让一切都折下了腰
终于破晓
一切声音都无法再入我们的耳朵
昼伏夜行
不见神灵只见妖

2024.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