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周年祭。进村日影已向西偏
父亲正生火煮饭。回娘家的二姐
蹲在檐下,用淘米水洗野山菌
眼前忽闪过,途经母亲坟地时
飘落的槐花。去除路上的污泥和苦味
等筲箕里的松露、竹荪,香菇、鸡枞
都披上晚云。舀一瓢井水清洗菌盖
菌柄、菌褶,如舀满院留守的寂静
给屋后青山浇水,直到头顶的蓝天
住下来,长出菌根,撑几朵白云
护住伞下赤足奔跑的记忆的颜色
她前额渗出的盐汗,才引流
黄昏,到梦里烩一锅星星
当她起身去倒盆中的剩水
像一棵会走路的槐树,轻轻一声咳嗽
就能催促槐树的叶子,槐树的影子
槐树的气味,到双燕子渡口
接我心里的引信,点燃童年的灶烘
隔着半掩的院门,麻花辫凌空掀起
晃动耳环的山风,投递她云鬓里
捉迷藏的槐米,洒黄雪的呼吸
痒涩的眼睑,飞出长了苞芽的雨
伸进漫涣暮色,拽着月亮风筝
不断线的光芒,到时间的花园
争开金蕊吐清芬——
像在过完母亲另外的一生!
有一个我一直就活在
一棵槐树与另一棵槐树
花朵簌簌坠落的间隙
等雨雾一样的往事
蝉鸣着滋生木耳
所有评论仅代表网友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