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森林之北

现在，我在城市
可我不愿意处身城市
我喜欢有野草和树的乡间
我喜欢有羊群、韭菜花的草原
我希望能在路过麋鹿，出现菌子的森林
我希望能去不一样的森林之北

没有农人和镰刀
机器轰鸣里，庄稼的成熟虽饱满但也卑微
它们很不情愿地，走着走着
把自己活成芸芸众生
那么多人老去，埋进土里、
那么多棉花、大豆、玉米从泥土长出来
然后——又到了身上或肠胃
小时候常躺在河边思考这个问题
现在，现在的床太软，天空太硬
想不到这些了

如果云朵真是舍不下黄昏
那就对了，那就对了
什么蚊、蝇、蜂、蝶的，甚至也不关雁、鹤、鹰、隼、海东青
腾格里下，雪山能怎样
野狼对月，大声嚎叫能怎样
一个半醉的牧人，几匹懒散的马
也许你只看得见粗犷或残暴
可时间记得那些皮鞭、刀锋，那蹄铁踏碎的腥味
记得鸣镝声曾让世界颤栗
那混合了鲜血与交媾的气息呵
让多少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惊慌失措
把多少文字、绘画、美食、舞曲……呛得睁不开眼睛

多年前，我认识一个大兴安岭的守林人
说实话我不敢对视她，自然也不敢提起酒杯
许多人习惯说自己喜欢孤独
可你真知道什么是孤独吗
一棵树可以站立数千年，一声不吭
松鼠一代又一代
野火也生了灭，灭了生
雨水来过，蘑菇、木耳、人参、黑熊也来过
猎人说被阉割的公猪如果走进这里
不久又鬣毛丛丛，妻妾成群
抚摸着光滑的下巴，身为男人，我总想大哭一场
又总是大恸无音

再向下，终于要写到不一样的森林之北了
其实对于球体来说
极点之间，无所谓南北
磁场应该能穿破亿万年冰封吧
可这又怎样呢
漂浮者终有漂浮者的自觉
漂浮者也当有漂浮者的宿命
这半生彳亍而来
已见到太多灵魂淹没于肉体
也见过太多头脑湮没在羽毛
陆地到此，也可暂有所止了吧
毕竟相对沧海桑田
传说不算什么，历史也不算什么
对面高楼，光反射过来
我双掌合十又张开
看呢，这世界就是个天然万花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