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客近作三首


麻雀过冬


一到深冬，这些鸟类的吉普赛
就从犄角旮旯钻出来
它们很饿，胃囊空虚
像大灾过后的饥民
爪子刨开雪地，嘴巴去吻一切
能激动味觉的东西

在村子里，年少的我
曾与小伙伴架起捕鸟笼子
诱骗不足一两肉的麻雀
那些年，饥饿的不止鸟雀
孩子们不过是
山野间会说话的小鸟

野雀儿死了，如一片枯叶飘落
亲人没了，坟地里多出一棵柳树
流浪到此的放羊汉
失足跌落下深沟，一夜间
带走村子上空的鸟群


一 生


在水里，我是流泪的鱼
在田间，我是流汗的青牛

多么羡慕飞在空中的翅膀
鸟儿活得轻松而诗意
我的命更像蚂蚁，神说
过河去，就可以长出羽翼
就可以飞天

结果，我被波涛摁住头
淹死在秋水里
春日里写下的一句诗
做了墓志铭

曾经，我爱过这个世界



     命


一辈子爱马的爷爷
一开春，被受惊的大黑骡子
挤下山沟里
大口吐血留下最后遗嘱
那苦命的牲口
躲过了活着挨刀

放羊的二大爷，终生未娶
大雨过后，与他的羊媳妇一起
被压在倒塌的山崖下
后山坡上，有一座孤坟
是栖身的土窑洞

在我的家乡，一个人死去
如同一只老麻雀
从枝头掉下来
亲人们一生吃下那么多苦
死得也那么痛快

秋风是一座村庄在哭泣
落叶淹没人间的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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