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两岸（四首）

      峻刚行者

乌镇的乌*行

夜斜滑下来，在乌镇
从黛瓦的山斜到檐滴
从船女斗笠的尖到桨入水
拱桥外的长檐笼灯起亮
斗笠下的双眸
与河水起声，夜的斜坡
终得弥漫，踮脚于一塘幽梦

我从子夜路进入乌镇
深皂牌楼右拐弯，一个人的
纪念馆屋顶高矗，落笔入穹
人历经的暗途，其实走过时
大多阳光普照，只是后来
作历史叙述，选择了单色

京杭大运河湾流和水上趸船
与炀帝已无关系， 穿行西栅
青石巷或明或暗的光道
我被切割成好多块身份
散落在不同朝代，而不自知
只是在各个结合处
听到了半月板涌动不止
2024.04.24

西塘的塘*行

云压低屋檐，西塘的塘
摁低笠沿，卑微生计
若不是宽阔的一塘水面
真看不到的出口

桥负重的骨气，最易被忽略
走惯坦途的人，水乡处处小心
圩街边飘香的食廊和头戴繁花的
素衣女子会惹你撞个满怀
只是一个盘锦于头一个展琳于塘

塘水慢，这样船能快一点
游人的脚步快，西塘的烟火
就会更慢，粘稠于廊而不开散
小二楼窗棂推开，驻场歌手的吉他
波光粼粼。试图看清笠下的颜容
刚上蓬船，埠对面
那棵高出小镇屋顶的楝树
挥小碎花的紫手绢，香影
跳塘过来
2024.05.04

慈溪的瓷*行

火的封闭针1249℃，器胎出炉
已然光阴不侵，刀剑相肃
了与世界无挂。转道上林湖前
已知博物馆的窑口今日谢客

施先生手语处，工坊的泥胎坐架
路的尽头是光，光的尽头
是艺术或遗址。窗外翠绕山林
越，这个国，遥远欲滴

树下的泥，天生一袭青衣
万年的知遇要等，衣色融渗体内
沁深抱紧，泥越弥贵
一次故国之约
唯千二三百度的长焰深蹲
三天即三千年，淬然无染后
方系裳披衣，出门遇卿
2024.04.29～05.06

鲁迅故居*行

离开中兴南路，离开你
石板街上深夜里沉重的脚步
离开绍兴城，离开你灼烫烟卷
和直立的须发，离开钱塘江潮

离开你伏案的笔尖，在离开你
一千四百公里外的关中
想能写出你……而我腿臂灌铅
笔始终移不开
书屋前挤成堆的乌篷船

你直视的无底之火，无从逃离
山河的稿纸上，我还是那枚
悲懦的墨字，继续惹你怜唤
2024.0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