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

远处
风
在谁的身上吹过

无缘无故
树
在我的身后晃动



稀罕

稀罕你
就像嘉峪关稀罕一场春雨

在乎你
就像敦煌戈壁在乎月牙泉



漓江山水

漓江的水对漓江的山说：
我要离开你，离开你
远远地，远远地
一刻都不想呆在你身边

漓江的山对漓江的水说：
你走吧，你走吧
远远地，远远地
我一刻都不想多看你一眼

可是，一千年过去了，一万年过去了
漓江的水还在那里
漓江的山还在那里
那山那水，未曾离开过半步



半夜想起山丹军马场的马兰花

马兰花，马兰花
远隔千里，你还那么妩媚
啥都不说，你还那么悠扬

马兰花，马兰花
马儿睡了吗，你还醒着吗
山上露水凉，别忘穿棉袄



无题

像空气一样同流合污
像水一样超凡脱俗

像一朵应季时令鲜花
又像一枚出土文物

那么矛盾，又那么安详
那么突兀，又那么自然



喜悦

楼下
隔着一条铁路
有一棵树

她默默地站在那里
眯着眼睛
沐浴五月的春阳

我觉得她是一棵恋爱中的树
我觉得我能明白她的每一片叶子的颤栗和
喜悦

但我叫不出她的名字
但我相信她听到了我在喊她



自恋

此身虽单薄
却是母亲和阳光喂养的

此身虽微贱
却是母亲和阳光宠爱的

我是一根葱
我怎能不骄傲

吾自爱
更自恋



老酒

一瓶老酒
半生陈酿
一眼望穿
却深不可测

这半生的花苞
从来守口如瓶
所以这烈度
从来无人知晓

这自束的花苞
在枯萎凋谢之前
定要怒放一季
定要肆意姹紫嫣红

遇见你，便是我的花季
不管多晚不管多迟
遇见你，便是我的末日
请把我饮尽，然后怒放



2018岁末重走海南杂书

想想这人生
赤脚步沙滩
回望人事旧
苍茫无痕迹

生命细如沙
情怀却如潮
多少风流事
都付东流水

风裹踉跄身
一行脚印斜
一颦又一笑
继续往前走



痛

没有一座山不是伤痛
伤痛使他壮丽
没有一条河不是哀伤
哀伤使他隽永
没有一种爱不是玻璃心
破碎了
便是星河



小和大

我的心很小
只容一只小鸟作巢
我的心很大
你飞得再远也飞不出我的心



题霞

怎样的别离才会这样
怎样的相遇才会这样
谁和谁相爱了才会这样
太阳和月亮
白天和黑夜
天和地
你和我



一个石头在山上打坐

一个石头在山上打坐
喜欢微风拂面
喜欢细雨亲吻
喜欢太阳晒暖

一个石头在山上打坐
坚硬的内心
波纹荡漾

一个石头在山上打坐
胸口的裂缝
碎花细草喧闹

一个石头在山上打坐
我问：把你凿成佛像，愿否
答曰：我愿做个小情郎



中秋之夜的发现

偷太阳
偷了亿万年
月亮的这个秘密
昨夜被我第一次发现
地球正是他们的私生子
创造这个世界的不是上帝
而是太阳和月亮的一次偷情
你只知月亮的光辉是太阳的照亮
却不知太阳的炽热是因为痴情月亮



晚安

今夜月亮太亮
让人感到不安
总觉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但我知道
除非你突然出现
再圆再亮的月亮
也闹不出动静
晚安



爱情

爱情是短暂的永恒
就是飞蛾扑火
就是彗星撞地球
那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和吸引
那是奋不顾身的燃烧和撞击
抓破生命的死寂和黑暗，短暂地
它在夜空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像一弯新月
像一把镰刀
像手腕上遗留下的一道疤痕
像远古的壁画
像原始人的火种
照亮文明
照亮历史
照亮生命



一生中我所见过的一次最优美的舞蹈

那天我在山上走
正驻足仰望
一棵细高细高的树
在土岗之上
向着夜空晃动他的身体
像是轻轻的舞蹈
像是羞涩的扭动
像是倾诉
又像是表白
而那夜空是宝蓝色的
像是谁的最深沉的凝视



半个月亮

不知谁惹她生气了
她躲在山梁后面迟迟不出来
不出来就不出来吧
用不着千呼万唤
一会儿她自己就会出来的
你看，快看
她扒着树冠露出半张脸啦
可是，也许是我的态度惹恼了她
她又不见了
这次，她真的不再出来了



有一种爱……

有一种爱不能开口说我爱你只是说心疼你
有一种爱不敢睁眼如冬日枝条上那紧锁的花苞
有一种爱太离谱太不世俗如雪花害怕春暖花开
有一种爱彼此心知肚明却谁也说不清道不明
有一种爱放弃了无数次却发现从未放弃
有一种爱不可能有结果所以永远无法结束
有一种爱这辈子不能完成要等到下辈子继续



圆满

当夜色填满虚空
我还可以点一些星星出来
月亮可不是我约的
是它自己太寂寞
才出来透气的
（还是个半张脸）
嗯，嗯，是啊，是啊
不管怎样
天上有个月亮
地上有一个人
还不够吗
够了，够了
再加一个不知在何处的你
这个世界已经很圆满了
很圆满了



自由

自从我把你关在心里
我便失去了自由



问月

我问你，月牙儿
你又爱了谁
瘦成这副模样
说走就走呗
为什么还在那儿低首徘徊
我知道过不了几天
你会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
你还会是那个胖嘟嘟的圆月
可我呢，我能做到吗
像你一样，像你一样
还能是昨日的那轮明月吗



农事

春天播种
秋天收获
是农夫的事情

春天播种
秋天空空
是大地的事情

吾爱亦如此
不问收获
只管播种



整个夏天

这个夏天我忘了去看荷花
这个夏天你代表荷花开在我的心间
这个夏天我忘了听蝉鸣
这个夏天我只倾听你的唠叨你的沉默
这个夏天我渺小得像一只蜻蜓
这个夏天你美得像荷花
这个夏天，整个夏天
一只蜻蜓起起落落沉沉浮浮
爱着恋着，他的荷花
这个夏天，整个夏天，他忘了自己的身世
只想着他和荷花的前生今世和来世
整个夏天



千言万语

无语
是千言

不语
是万言



某夜

那不是失眠
那是一朵花独坐

那不是花落
那是一颗心准备过冬



遗失

这风儿
是谁遗失的爱
在这山野
还在追寻



这日子

想想这日子
快得像早泄
枕上几根落发
窗外换了人间

想想这365天
全都叠加起来
不过一本台历
不过一叠纸片
翻过的
或者干脆动都没动过的

想想这一年又一年
一趟一趟的
像滑滑梯
我们玩得还认真

想想这日子
像一大把鲜花抱在你的胸前
你微笑着
给又不给的样子

你是谁
凭什么凭空升起一轮红日
像气球一样捧在手里
还戏我
来呀来呀来跟我玩儿啊



如果我先走

如果我先走
希望你是那个目送我的人
站在驿道边
目送我随风飘逝的人
如果你多站一会儿
你会看到天边有新月升起
你会想到那是我的嘴角上扬

如果你先走
我想给你打一口漂亮的棺材
把你埋到山冈上
如果你不肯
如果你想变成一把灰随风飘逝
我想把你写进我的诗行
让你流芳百世



一生

谁的肉身不是一棵草
一生一荣枯

谁的灵魂是一粒草籽
被风干，弹回泥土



北江之上

北江之上
北江之下
为那一勾鲜嫩的饵
你这肥美的鱼
你这活蹦乱跳的鱼
你这朝闻道夕死可矣的鱼

北江之下
北江之上
钓鱼的人
看钓鱼的人
你又是谁的鱼
为那一勾香喷喷的饵



黄昏是一只温暖的大鸟

黄昏是一只温暖的大鸟
群山如兽，毛色模糊
被新月赶着
朝着日落的方向

不管这个冬天多么干冷
黄昏是温暖的
每一颗心都在回家的路上
没家的人也在回家的路上

黄昏是一只温暖的大鸟
我是一只温暖的小鸟
下山的人
请带走我的一管羽毛
回家送给你的爱人



初恋

初恋如初雪
雨夹雪



态度

天边奔驰的山脉
你望到或望不到的

一课树一生的舞蹈和飞翔
你想到或想不到的

还有，山溪对石头的歌唱
你听到或听不到的



一声叹息

一片树叶
从高高的树上飘落
像一声叹息
- - 此生足矣！



声音

这世界静得只有花开花落的声音

语言像一片片花瓣飘落的声音

刚刚打了个盹的风儿蹑手蹑脚掩门的声音

我听不见大人们喧嚣的声音

我听得见婴儿熟睡的声音

以及他梦中的微笑

以及喃喃自语





戈壁滩上捡到的一个小卵石

除了旷古的岁月
谁还能把你打磨成这样

此刻，这一万年
就这样轻轻握在我的手里



窗前的树

谁的魂丢在这里
一丢就十八年
昼里梦着
夜里醒着

谁的梦落在这里
像风的桨
摇啊摇
要把船儿摇到哪里

其实，这些年
我哪里也没去
跟你一样
只在梦里梦外



春天

昨日是腐土
今天是春天
万物生长
你是从未见过的那朵花
连上帝都没见过
将会开成啥样
连你自己都不清楚
这是一场春天
也是一场陌生
万物生长
不只是一朵花
每一片叶子每一只蚂蚁都是诗
是一部小说
春天是趴在地上画画的狗熊
谁也不知道世界会被画成啥样
这是一个神奇的季节
谁都可以把自己命名为春天
或腐烂
或芬芳



天为什么那么蓝

天为什么那么蓝
那是因为他孤独
如果你感到孤独
那你一定与上帝同在
只是
你有妈妈
他没有



 冲绳少女

烈日当头
美军的战斗机在天空呼啸而过
像一个锥子在窗玻璃上狠狠刮过
海在不远处慵懒
空地上
小小的少女
抱着大大的吉他
一点点生涩
一点点勇敢
那是一个热得有点喘不过气的夏天
而你
冲绳的少女
你是一丝的清凉
海的颜色



献词（献给2019及所有逝去的）

你吹灭了你的灯
然后便成了天上的一颗星
天越黑你越亮
夜越深你越水灵
如果回不去
也不用等到来世再见
我想你知道我醒着
我想你知道我在这儿
我想你知道世上有几样东西
即便是死神和黑暗也无法泯灭
爱、灵魂和星星



地窖里的土豆

世上哪有不怀春的土豆
它的冬眠比三月澎湃



写给白纸般的白天天鹅绒版的黑夜及流水般的光阴

不管咋弄
你是对的
不管咋说
你都在理
你是天
你是地
就算你对我不公
我也爱你十分爱你
就像水对鱼
就像鱼对水
是的
我怎么能说你寡淡无味呢
天底下最美的美味是淡水
而我渴
是的
在这寡淡无味的日子里
你就是我的五味杂陈
在深水静流的水底
我不是鱼
可我见过曼舞的水草如我
和你风中的长发
是天生一对



写给蜜蜂

这世界人人都忙碌
苍蝇蚊子蜜蜂…
这世界人人都是歌手
苍蝇蚊子蜜蜂…
这世界少不了蜜蜂也绝少不了苍蝇蚊子，即使住在大花园
如果你是一只蜜蜂
你只管去做一只快乐的蜜蜂吧
管他苍蝇蚊子嗡不嗡



巢

我是你的巢
你是我的鸟

可巢是空的
你从未栖身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其实你从未离开
一直都在我的心里

就算我的身体不能做你的巢
但我的心一直都是你最温暖的窝



无常

我不怪你一会这样一会那样
其实老天就这样
一会儿阴一会儿晴
秋一阵夏一会儿
其实天上的云也这样
一会淑女一会苍狗
世上的什么事情不是这样
都跟你一个德性
我不怪你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你就是一只花蝴蝶
不让你忽闪忽闪地飞
天理难容
我倒是要看看
你到底能飞出多少个花样
其实，不管你怎么飞
都是那个小可爱



漫步人生

光阴比行云走得快
比海风稍慢些
正好与我的瘦腿同步



如果我不爱你

如果我不爱你
我就是一个土疙瘩
无所谓生
无所谓死
没有模样
没有意义
可是
你是谁
你是否真实存在过
是的
也许
你的确存在
在我的心里
或想象里
是的
遇到你之前
我就是空气，或者
空气中的水分
而你就是一粒尘埃
使我凝聚成一滴水
或晨露
而你我的相爱
就是一次闪烁
一次跌落
或破碎
如果我不爱你
我宁愿是一个土疙瘩
就算你踩碎
也不觉得疼



你

你不是雨天的雨伞
你是雨天的蓝天白云
你不是冬夜的被窝暖炕
你是冬夜的春暖花开



守望

我守望的不是你的承诺
只是一个眼神
那是整个西部
戈壁和草原
春夏与秋冬
是一个渐去渐远
却永远走不出视线的背影
我守望的不是你的承诺
只是一个眼神
天际与地平线
日出与日落
我守望的不是你的承诺
只是一个眼神
东部和西部
沿海和内陆
天堂与尘世
彼此守望的
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