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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熟悉的生活场景拓展诗意想象 | 张立群
现状、问题与挑战 | 王士强
想象、虚构与现实生活 | 赵目珍
新媒体与诗歌的公共性 | 李啸洋
通过熟悉的生活场景拓展诗意想象
张立群
无论从持续获得关注,还是实际产生的效果,2024年第一季度诗坛最大的事件当属《诗刊》改版。作为最负盛名的诗歌刊物,全新改版的《诗刊》由半月刊改为月刊,每期扩容至208个页码,在栏目上有很大变化。从前三期出版情况来看,主要栏目“第一现场”“大家阅读”“长调歌行”“双子星座”“百家诗论”“数字诗界”“国际诗坛”“后浪新声”“当代诗词”等,覆盖面广、风格多样,既强化诗歌的人民性、时代感,引领诗歌创作方向、打造诗歌发展新格局,又在加强诗歌理论批评和文献史料意识的同时,和当代诗歌发展与研究主潮紧密结合起来,可谓意义深远。
在具体创作方面,育邦的《育邦的诗》(《十月》3月第2期)更多选择了历史、人物、文化为切入点,书写经历时的体验,一首《黑松林》让人读到了回不去的、渺小的“自我”。林莉的组诗《大河奔腾》(《人民文学》3月第3期),“春天”让大河复苏、一切归于开始,她笔下的黄河及其两岸的故事,深入到生活的底部,真实而有质感。孙文波的组诗《天空想象》(《扬子江诗刊》3月第2期)玄妙、深邃,既展现了一位著名诗人叙述的功力,同时也将诗歌的意境引向空远的宇宙。还有人邻的《大地上的事》(《草堂》3月第2卷)、笨水的《一只豹子在写诗》(《诗潮》3月3期),可作为本季度作品发表的重要收获。在诗集出版方面,华清的《蜂拥而至》(漓江出版社2024年2月版)是一部颇具特色的诗文集。该文集收录诗人90余首诗歌新作和近8万字的文学评论文章,展现了他在诗与批评之间穿行时留下的文字痕迹。华清的诗理性、睿智,有深刻的人文关怀和生命追问意识,值得反复阅读与体味;其诗歌批评文字,观点独到,富有洞察力和启示意义。
谈及诗歌批评,钱文亮的《AI训练、语言“高级感”与人类的诗歌维度——由人工智能写诗反观当下诗歌写作》(《诗选刊》2024年第1期)是一篇具有代表性的文章。这篇文章是《诗选刊》自2023年6月以来开设“技术时代的诗歌书写”笔谈栏目以来,于2024年刊发的第一篇。在这篇文章中,钱文亮指出了AI写作对传统诗歌创作形成了挑战,和人类诗歌相较于人工智能特有的生命感,从而辩证地指出了网络时代汉语诗歌写作的处境、机遇与进路。除此之外,《扬子江诗刊》第2期“现场·散文诗”专栏推出的“关于当前中国散文诗创作”的三篇文章,也因切中当代诗歌发展的体式及其方向问题而值得关注。
在短短的三个月中,当代诗歌就走过平凡而又不凡的行旅,有了一定程度的变化,可谓给2024年诗歌开了一个好头。考虑到第一季度许多好的作品在年初以及更早的时间里就已完成,我们可以有理由说:从最深刻的生命体验出发,通过熟悉的生活场景拓展诗意想象,是近两年来值得总结的重要经验之一。至于其中潜含的创作理念的成熟,理当成为每个有志于诗歌之写作者需要达到的目标。
(张立群 山东大学人文社科青岛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现状、问题与挑战
王士强
2024年,各诗歌刊物纷纷推出新的举措,展现出新的气象。《诗刊》全新改版,容量扩充,栏目重设,形式与内容上都更为厚重。其开卷栏目“第一现场”重点推出“新的行业、新的题材和新的主题的诗歌”,希望能够让读者感受到“诗歌与生命、生活之间的深入互动,感受到时代的脉搏”,这体现着诗歌与时代同行、反映现实新变的努力,以及对“人民性”写作立场的强调,一定程度上是对于此前诗歌中过分窄狭、私人化、去意义化取向的纠偏。《草堂》设“非常现实”栏目,《星星》诗刊也设“人间书”“山河志”“乡村帖”等栏目,力求直面广阔而丰富的时代现实,对之做出有效的诗性观照。另外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各诗歌刊物都很重视青年诗歌群体,《诗刊》有“后浪新声”栏目,《扬子江诗刊》有“新星座”“青春散板”,《星星》有“星青年”“校园榜”,《草堂》有“青年诗人6家”,《诗歌月刊》有“新青年”……可以看出,各大刊物都很注重对青年诗歌力量的“争夺”,毕竟他们明白,诗歌的未来在青年,只有把握了“未来”,才能把握住“现在”。此外,《星星》设有“科幻诗”栏目,有未来感和前瞻性,有助于打开和丰富读者的想象空间。具体作品方面,每个人的视野、阅读都只能是有限、片面甚至偏狭的,挂一漏万,我只能从个人的角度提示若干我读到的好的作品,有两套书很重要,一是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诗收获诗库”(吉狄马加《群山的影子》、雷平阳《夜伐与虚构》、张执浩《咏春调》、津渡《苔藓与童话》),再是由学者高兴主编、漓江出版社出版的“双子座文丛”第三辑(谢冕《以诗为梦》、华清《蜂拥而至》、何向阳《提灯而行》、敬文东《一切轻薄如纸》、戴潍娜《以万物为情人》),均堪称重量级、现象级作品,诚意满满。此外我还愿意提及两本不那么“知名”作者的诗集,韩润梅的《雪只是让树枝弯曲》、衡夏尔的《诗歌对人类无用》,一个沉静而厚朴,一个新锐而阔大……上述的作品各有不同,但阅读过程中都曾打动、撼动甚至击中我,希望它们也能为更多的读者所喜欢。
近两年的诗歌创作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相对比较“平常”、比较“沉寂”。这或可作两个向度的解读:其一,它处在某种危机或困难之后的“应激期”,需要自我疗救、自我反省,需要积蓄力量以再度迸发;其二,精神资源与创造活力趋于耗尽,时运不济、心力不再、防线垮塌,写作不可避免地进入庸常、下降周期。在我看来,这两种可能性或许是同时存在的,它们结构性共存,构成了我们时代诗歌的复杂性。从“绝望”中寻找希望,才是真正有生命力、有力量的,虽然诗歌的现状可能并不能让人满意,但还是应该对其前景保持乐观——谨慎的乐观。诗歌的问题可能主要的还是应该依靠诗人的自律、自我要求来实现改变,对每个个体来说,不能停止思索、不能停止前进、不能停止成长,这应该是非常重要的。诗歌只有与生命同步成长才有意义、才是有效的。
现在的青年诗人写作的起点高、接触的信息多、对新生事物接受速度快、探索性强,这是相比前代诗人而言他们的优势。现在的年轻诗人大都有完整的教育经历和完善的知识结构,很大一部分是高校学生甚至硕士、博士,他们的作品大多具有“学院派”特征,具有较为繁复的技艺和修辞性,长于对语言和思想的深度加工与处理,有较明显的知识特征和形而上追求。他们的写作有深度、有现代经验——当然同时相伴随的可能是宽广度不够,以及远离了“初心”“本心”。所以,保持生命的“直感”,拓宽个体的“视界”,或许是重要的。诗人不只是一位语言的炼金术士,而应该是一位具有精神属性和特征的知识分子、一位向深渊进击的存在主义者、一位有着博大而悲悯情怀的人道主义者,他对世界有着宽广、深沉、复杂的关切,他是他自己——又不仅仅是他自己——而是全人类的一个器官。在当今这样一个越来越碎片化、原子化的“小时代”,诗人需要做某种“逆向运动”,在这个意义上,当今时代的年轻诗人所面临的问题、挑战和障碍相较其他代际而言并不更少甚或更多。
(王士强 天津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
想象、虚构与现实生活
赵目珍
2024年第一季度,青壮年实力派仍是诗坛的主角,部分老诗人也仍在持续发力,展示出持久不衰的诗歌生命力。《诗刊》《人民文学》《十月》《山花》《星星》《扬子江》《诗潮》《诗歌月刊》《作家》《西部》《花城》等各大刊物的头条,诗坛名家海男、孙文波、欧阳江河、陈先发,以及青壮年实力派诗人育邦、林莉、李宏伟、张晓雪、王桂林、杜绿绿、草树、桑克、人邻、李海洲、姚辉、商略、津渡、亚楠、王学芯、笨水、茱萸、刘康、李鑫等的身影频繁出现。
在诗集出版方面,值得注意的有:著名批评家谢冕的诗文集《以诗为梦》由漓江出版社2024年2月出版,展示出批评家谢冕作为诗人的另一面;诗人批评家华清的诗集《蜂拥而至》作为“双子座文丛”由漓江出版社于2024年2月出版,这是批评家张清华近年来在诗歌创作上捧出的又一部力作,非常值得重视;另外外卖诗人王计冰诗集《低处飞行》(作家出版社2024.2)、青年诗人赵琳的诗集《白马藏银》(敦煌文艺出版社2024.1)、黎阳的诗集《西岭笔录》(长江文艺出版社2024.1)、艺术家冷冰川的诗集《一笔一划》(广西师范大学2024.1)、女诗人苇子的诗集《风是这么低》(浙江文艺出版社2024.3)、上海诗人安谅的诗集《向长江每一条支流致敬》(上海文艺出版社2024.3)、甘肃诗人牛庆国的诗集《哦,黄河》(中国言实出版社2024.1)、湖南大山里孩子们的诗歌合集《田野诗班》(湖南人民出版社2024.2)也值得关注。
由《诗刊》社主办或与其他单位联合主办的多项大型活动也于2024年春季启动,如“东京梦华·《诗刊》社第40届青春诗会”、第二届“天涯诗会”“第八届中国诗歌节”“2024中国·怀化屈原爱国怀乡诗歌奖征集活动”,给本来就热闹的诗坛又披上一层层锦绣。
诗坛著名诗人开设诗歌课的现象值得引起重视,此前由北岛和他的朋友们(主要是一批诗人和诗歌研究者)等人开发的诗歌课已引起诗坛关注。近期由《青春》杂志社开发的“青春课堂”陆续邀请著名诗人韩东、胡弦等开讲。韩东的诗歌课讲稿《诗人的诞生》已于2024年3月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此外由《南方周末》开发、7位著名诗人(欧阳江河、于坚、张执浩、张桃洲、黄梵、西渡、陈先发)主讲的“南方周末诗歌写作课”也于2024年3月1日正式上线。诗教课的开设,是当下诗坛诗歌繁荣的一个重要体现,它可以提升公众对诗歌的兴趣和认知,可以提升公众的诗歌素养和文学审美能力,同时说明诗歌正逐渐走进普通大众,走进千家万户。
当前诗歌存在的问题也不算少,比如诗歌的创作缺乏灵性的东西。无论是青年诗人还是有常年创作经验的诗人都有这个问题。尽管现在很少提灵性的写作,纵观古今中外,好的作品大多都能看出诗人灵性的一面。其中的问题可能是,诗人缺乏真情实感,有时候专靠语言和技巧写作,很难写出好的作品。还有缺乏独特的创造性:缺乏独特个性,无法形成自己的风格是一个普遍的问题。很多诗人的作品写得与其他人的作品相似或平庸,很难脱颖而出。这个问题的解决,有待:1.深入观察和体验生活,寻找灵感,写真情实感。2.阅读经典诗歌,提升创作能力。3.追求独创,展现个性。
当下青年诗人创作中存在的问题与倾向尤其值得讨论,一是依赖想象和虚构,较少从实际生活中汲取灵感和素材,或者说对生活的挖掘不够,导致作品缺乏真实感和可信度,冲击力不强,作品平凡,留不下深刻印象。二是关于追求个性和创新,或过于关注诗歌的形式和语言创新,对突破和创新点把握不到位。作品应该有深刻的思想和情感作为支撑,否则创新容易流于形式和表面化。应注重在前辈诗人的基础上表现出独特的个人风格。
(赵目珍 深圳职业技术大学副教授)
新媒体与诗歌的公共性
李啸洋
2024年《诗刊》等一批纯诗歌刊物隆重改版,在坚持纯文学立场初衷的同时,积极拥抱新时代和新的文学环境。近些年来,诗歌创作与新媒体联合,进入到公众生活的方方面面。
第一,新诗初步探索“类型化”,长诗、史诗、诗剧等存创作短板。目前,新诗创作中成熟的类型有新古典诗、哲理诗、乡土诗、打工诗、工业诗等,但类型化程度不够。以小说为镜鉴,“类型小说”包含武侠、科幻、侦探、官场、狎邪、哥特、玄幻、网络等多种类别与风格,类型小说作为IP之源,带动了影视、动漫、网游等行业的发展,拓展了文学的影响力。近几年来,中国类型诗歌出现了王学芯的《蓝光》、龙小龙的《新工业叙事》 王二冬的《快递在中国》和王计兵的诗歌,诗剧有邱伟杰的《普及美学原理》,新创作的诗剧、长诗、史诗屈指可数。《诗刊》积极推出“数字诗界”、《星星》征集“科幻诗”,这两个新板块紧随社会发展动态,旨在对接全媒体时代。对比类型小说的发展轨迹,中国新诗亟需破除旧观念,拓宽类型诗歌的写作类型,发展文学生产力。
第二,新诗评论把握中国话语体系,传承“诗话”精神。诗话不是西方论文,言说范畴和言说体系有鲜明的中国特色。诗话非纯粹的评论,在文体上属于散文,对文本的感性品评大于理性思辨,对文本进行的历史坐标定位大于逻辑的生发——这与西方以观点为主旨的论文有很大不同。中国古代有严羽的《沧浪诗话》、张戒的《岁寒堂诗话》、袁枚的《随园诗话》、王国维《人间词话》等。“诗话”最大的特征,是从写作者的视角与文法进入评论,没有割裂文本和作者、作品、读者这四个要素,不以固定的议题、审判式的证据、解剖式的论证来推演文风。《诗刊》推出了“百家诗论”栏目,刊发了叶嘉莹的《杜甫:集大成之时代与集大成之诗人》、 浦江清的《陶渊明》、李怡的《古典与现代诗学会通》等文章,这些评论传承诗话精神,对于当代诗歌评论颇有启发性。
第三,文学界持续关注青年写作,为文学补充生力军和新血液。各大期刊专为青年人保留创作领地,解决青年作家资源短缺、发表困难等实际问题。《诗刊》推出“后浪新声”,持续关注全国各大高校文学社团的创作动态。《星星》推出“星青年”、《扬子江》推出“青春风暴”等栏目也在聚焦大学生、关心文学青年的成长。大学生诗歌写作感觉经验鲜活,受到诗歌和新媒体的双重浸染。通过新媒体,大学生能接触到古今中外全世界的诗歌。内容上关注自我精神世界,形式上部分作品用词运句偏离母语思维。
第四,新诗下沉基层,拥抱普通大众。近些年来,诗歌拥抱新媒体进行跨界联合,通过诗电影、纪录片等形式进入公众视野,间接折射出诗歌的影响力。王计兵的《赶时间的人》被诗友发到微博,“外卖诗人”登上热搜。新诗成为引导学生升华精神境界的手段,不仅新诗教育也渐渐走进中小学。部分省份的高考作文,也不排斥“诗歌”这一文体。新诗需要进一步大胆探索,满足大众文化生活。
《镜与灯》中,艾布拉姆斯提出了文学的四要素:作者、文本、世界、读者。文学创作、评论,存在的问题也依然离不开这四个方面。如何构建中国诗歌的话语体增加创作活力,体现中国的美学范畴创造新经典,仍需各方努力。
(李啸洋 北京电影学院教师)
编辑:王傲霏
二审:牛莉
终审:金石开、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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