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小声对母亲说：饭桌坏了，要不
买个新桌子吧。母亲点点头。
母亲从鸡屁股里抠出半年的鸡蛋。
父亲步行到大集，背来这张
漆油锃亮，棱角分明的八仙桌。

客人吃完六碟四碗，剔牙，说：
八仙桌挺漂亮。父亲母亲对视一眼，
目光闪亮。可我不喜欢客人的赞美，
我更喜欢每天奶奶、父亲母亲、五个孩子
盘腿围坐桌旁的样子。

除夕，白炽灯点亮老屋的角角落落。
一头银发的奶奶给我们猜谜儿。
我们五个孩子争抢着，谁猜对了，
就把奶奶早已准备好的冰糖块儿，满足地
含在嘴里，咀嚼甜蜜。
卸下挑担的父亲撮出一锅儿早烟，点燃，
微笑着注视。这时，忙碌了一下午的母亲
用围裙擦拭干净手上的油渍，也坐上来。
全家八个人，享用一年的收成。

我和妻子、儿子再次来到老屋，八仙桌
灰尘锈蚀，败迹斑斑，端坐土炕。
奶奶、父亲母亲盘坐在跌跌撞撞的画面里，
八仙桌前只剩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