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

傍晚的时光既不比清晨长也不比晌午短
它们独自存在，我独自落在广场边的长凳上
太湖石落在广场的中央
小花和青苔落在太湖石上，清泉从石上流下来
白头翁的鸣叫声穿越太湖石的阻隔落在大榕树的叶间
我安静地等它继续落下来，落在小花、青苔和流水的上面
就像光阴，一边走一边总要落下点什么
如果我继续坐下去，白头翁继续啼叫，我也将继续落下去
就像小花、青苔、清泉，就像太湖石和广场


六六的赤桥木仓

赤桥木仓有久远的历史
六六有柔软的腰身，在这里
扬柳也有久远的历史、柔软的腰身
大汉站在柳梢头，枝头垂下
无非唐时明月、两宋水墨、闽越软语
无非是，春风微雨燕双飞

阳光呼唤红与绿，蓝与紫
六六呼唤云海和鸟鸣
小溪呼唤跌宕，春汛呼唤甦生
橙色黄色青色白色的花瓣呼唤启程
梅子虽小，莺鹂尚幼
都是赤桥颜色


福建省图书馆

福建有湖东路，湖东路有227号
福建人抽签，谁抽到了半亩方塘

男生女生，坐成水岸的淡彩画
时间一秒秒压缩，轻弹有金质的回响

千年木、修竹和龙鳞春羽喝进的是水
也长出了，江南风情

天光，云影，层层叠叠的碎片
总有一片，系住你我的目光


龙岭顶

龙岭顶比江湖高一层
时隐时现的龙，以更高的方式存在
低处，唯有
三穿井

不高不低的台江汉子
往洋中抛一根钓线，往苍霞抛一根钓线
不带钩，不钓龙，独钓
人间烟火


没牙伯花生汤

隆平路，上下杭，小巷子
没牙伯把从花生地里挖出的日子煨在罐里

福清的日子、闽清的日子、永泰的日子
一粒粒的日子在唇齿间融化，福州的芬芳

白色的乳汁，一小口一小口的记忆之花
在旅途的寂静时刻，一小朵一小朵开放


大榕树是有情的

大榕树多长在热闹的地方
如果这个地方还不够热闹，那么
把自己长成热闹的样子

一片绿叶总能发现另一片
一片接着一片，这是大榕树喜欢的样子
就像一天又一天，接住风、接住雨

没有什么是孤单的，几只白头翁飞进来
阳光也将从许多个缝隙飞进来
落在树下石凳、石桌和人群的身上

零点方向有一扇窗。零点，窗灯将准时关闭
此刻，大榕树站在窗前，像是
跟今天告别，又像是，迎接新的一天


又闻读书声

上下杭有许多小巷子，只有一间榕礼馆
日光流过、月光流过、三捷河的水声流过
屋里有人在读《心若菩提》，一个人读
十五六个人听，十五六片菩提叶在手心摊开
有十五六张叶脉，流淌出十五六种回响

在读书声中行走的人啊
若说声在书本上，胸怀一册
可观海、可赏月、可怀人
若说声在绿叶间，十五六棵移动的菩提树
也葱郁、也淡雅、也从容


鸡公岩

鸡公岩是我的儿少，骑在它背上
我就是高峰，脚下是
通乡池、白屿桥、合浦桥、蚬江，江两岸是
稻田

那年代，舍不得喂一把谷子
好在有红樱子、黄栀子、羊奶子
摘几支我就是鸡公岩的主人
好在有山地，种几垄番薯，三五棵桃树
我就是鸡公岩的邻居

有鸡公岩就有早起就有晨练
顺着山路一圈小跑，一节课文就背诵下来了
顺着山路一圈小跑，就有一帮小友
水蜜桃树一天天长高，茅草一季一季老去
有蜻蜓飞，鸡公岩就有希望
有蜻蜓飞，天空不寂寞

鸡公岩下来是厚祺岭
厚祺岭下来是岭兜村
岭兜村沿蚬江而下是南屿镇、福州市
福州市往东、往西、往南、往北，都是
祖国


鳌石庵

石鳌与厚祺岭一峙万年
吼声，融化成风

它从旗山山脉跑来，目光中
森林退去，望不到回程的孤单

纯粹是另一种存在，人们在它脚下建庵堂
唱起，另一种吼声

声音之外，唯夜色
夜夜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