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地层深处的煤炭

我怎敢放肆？
总以为稍稍用些力气
就能把地球踩垮了
胶靴踏出的响声
好像扩散到地球的表面
轨道延伸的方向
是一层又一层的夜幕
耀眼的矿灯
刺不穿古老的幽深
我甚至认为
所有爆破的巨响
足以震动地球
波及一切生灵

心怀敬畏走入井巷
即便是顶部的岩石
滴落一颗水珠
便可以清脆而敏捷的动作
穿入我耳膜
我时常看见一颗煤赤裸着身体
以锐利的眼神
和我对视
于是
我会从沉默中去读取
一颗煤的故事
关于岩石与煤炭的爱情
关于矿工与井巷的情感

时间，对于一颗煤来说
是一种耐性
时间，对于我来说
是探奇的过程
岩石只是一个陪衬
我随着轨道延伸而不断改变
思想和脚步
在每一处煤炭窝居的地方
我心中留存着忐忑
不安地去猥亵
一颗煤的纯洁
生拉硬拽地
残忍地把煤炭从岩石的怀中扯出来

每一次的离别总是带着泪水
我相信每一颗煤的眼泪
是痛苦的
在煤粒的身上
依稀还沾着一些岩石的吻痕
无法褪去这个深情的物质
即使是热烈的阳光
也洗不净
而我日复一日地做着这样的事
在矿灯的带领下
于黑暗中
走千米井巷
只为阻止一例例的亘古爱恋

走吧，别留恋
我从井巷或是煤仓里一直催促
一颗煤的脚步
就像武装押运
驱赶着一整列的煤炭
在阳光底下或是雪雨中
从未停下
直至每一颗煤炭
哀怨地跳入熔炉中
在火焰中
锻造永恒的情爱
待到万家灯火璀璨时
我才卸下了那份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