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回家过年
一家人团聚
谈天,说笑
最让我戳心的一句话
是母亲常说的那句
"没得法呀,又过了一个年"
好像这个新年应该腾出来,让给其它人过
母亲每次说这话时
都握着我的手
我感觉她的心在微微泵出颤抖
尽管,她极力从眼角抽丝剥茧生出微笑
但微笑里寄居的泪光
和喉咙里豢养的水声
借《四库全书》一查,就知道
有多少埋怨、无奈、空寂和落寞
曾在她的日子里扎堆聊天
两位老人不愿进城,住在乡下
全赖三哥三嫂细心照顾,衣食可以无忧,但思想空洞,精神荒芜
平时我们很少回家
村庄上老人搬的搬,走的走
父亲无人说话时就看电视
母亲看不懂电视,就看父亲
父亲有时沉浸在剧情里
对母亲不理不睬
母亲就到村子里走走转转
摸一摸水塘边那颗乌桕树
它的籽跟母亲的头发一样白
叩一叩张大妈的门
她已经随女儿去外地很久了
有一次回家,我问她从哪里来
母亲说刚在不久前过世的周大娘坟前说了一会儿话
我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话
我只知道周大娘生前瘫痪在床
她丈夫屎盆尿盆倒了整整十年
母亲从此又说了一句让我泪目的话
"我要走在你爸前头"
后一句
每说一次,够我反刍一年
前一句
只说一次,足我深思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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