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潜移默化
梨花为什么都是白色的呢？
梨花就是白色的呀。
玫瑰花为什么都是芬芳的呢？
玫瑰花就是芬芳的呀。
溪水为什么都是清澈的呢？
溪水就是清澈的呀。
星星为什么都是亮闪闪的呢？
星星就是亮闪闪的呀。凡此种种，
无论你在哪里问询，
无论你问取了多少遍，
哪个人都会风平浪静，
都会不慌不忙地回答你。如果你问他，
梨花为什么变成了褐色？
山泉为什么变成了脏污兮兮？
他们只会满腹狐疑地眨巴一下眼睛，
会变得愕然，会变得诧异。
其实梨花若在大风天绽放，
风神揭起了泥沙，又在梨花身上
薄薄地扬了一层，有什么不可？
其实当山泉从山坡上流经，
山坡上不只有岩石，也有泥浆，
也有草虫朽木。凡此种种，
说明了万物从一初生以来，
它们的原质都是优良，朴素。所以，
当一个人身上有了坏脾气，也不是天生。
全来自于身旁环境对他所产生的熏染。
那个能把他变异了的因素，
一定是缓慢，是久期。

2花苞
在一个高大的树冠上，
如果连一片叶芽都没有，
就如同房子里空无一人，
原是无可奈何的事。
如果它不仅有生命，
不仅有碧绿的叶芽，
而且还有极粉红的小苞。你就要不后退，
尽全心，把它引向春风。
把它引向甘霖，把它引向烈日。
去把那朵小苞绽放成一朵花，
让它绽放到极其鲜艳，
让它绽放到极其美丽。
如果你既害怕它盛开后，
却不是你想要的样子。
又因为对它怀满了憧憬，
而舍不得将它一伸手摘去。
就选择了对它一碰也不去碰，
一触也不去触。只敢小心翼翼地听着，
小心翼翼地看着，只想把它保持住。
我告诉你，每一个人的青春
都是一个极其美丽的花苞，
你若让它尽情释放的话:
它盛开后的模样即使不够你满意，
至少它也曾经灿烂过。
如果你只想把它保持在花苞的样子，
它其实是连颤动都不曾颤动，
就茫然地自谢了。
因为花苞所能面对的命运，只能有两种，
要么绚丽成一朵自由的花，
要么以花苞的形状，白白地干枯。

3菱角花，莲花
除了我们没有相同的容貌，
没有相同的颜色，
除了我们没有能够，
连通在一起的同一种血脉。
至少还有我们都是花，
都爱这美丽优雅，都爱这碧水蓝天。
你说我们就只能相互避躲，
而再没有一点理由去相互扶持吗？
我们就只能远远地相互观望，
而没有一点资本去相互成全吗？
假若你对我的视而不见，听而无闻，
不叫做漠然，而叫做大方妥贴，
那么我就愿意把我对你的真诚，
对你的坦率，对你的柔善，
被别人家顺利地标上小心眼。

4东海之波
再怎么去比喻，
都只能把你比喻成一滴水。
再怎么去比喻，
都必须把别人比喻做一条河流。
当一滴水看清了河流，
正在去往沧海的方向奔腾，
自己马上就跳进去，这就叫机会。
当你也想奔往沧海，却固执地
非要求河流改变了方向，来接纳你，
这就叫难看。究竟是你这水滴，
该去接纳它那河流呢？
还是它那河流，该来接纳你这水滴？
究竟又是该在什么时候，在什么状态？
如果你连这些都能咀嚼明白，
连这些都能全部知晓，
你就有了把苦变成甜的本领。
你一有了把苦化成甜的资本，
你就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5老人与熊
有一棵高高的树，树上伸出细细的枝。
那棵树不仅极高，那些枝条不仅极细，
而且树和枝条都是干了的，枯了的。
是几何时，一头笨笨的熊
在这树上安了家？它那么臃肿，
它那么笨重，不要说风来摇晃起，
就算没有风，这细细纤纤的树枝，
是不是随时都会折断？那头笨笨的熊，
是不是随时都可能掉在地下？
这里充满了风险，这里屯满了崎岖！
原来那不是一头笨笨的熊，
而是个一步路也不会走，
一句话也不会说的老人。
我倒不担心那些树枝会被老人压弯，
我只想知道他本身是一个老人，
为什么却褪化成了会被别人，
错当做一头笨笨的熊的样子？
如果他会说话，他自会站在光亮里。
如果他会走路，他自能把一切艰难，
再锻造成容易！又何需要如此这般
满世界到处去奔走呼号？
他虽不会说话，但他的眼珠会转，
所以他也像我们普通人一样渴盼着温暖。
他虽不会走路，但他的心会跳动，
所以他能够分辨什么是苦辣，
他知道什么是甜蜜。
昏昏钝钝麻麻木木，可怜兮兮的老人，
你为什么非要让我触目？细细纤纤，
高高枯枯的那一株树，
你为什么非要正当着我的扉户？
如果能清清平平，
我真的不想去多撩起一个波涛。
就算已经遇见了，我也真的想躲开，
想绕开。你为什么非要追着我，
逼着我，将我牢牢地围堵？
我的苦难有一日解决不了，
我就会一日忧虑。我若日日忧愁，
我就会变做一个无头苍蝇，
到处去飞，到处去寻找答案。
不管我央告了谁，既然是我求的人家，
我就只能服服帖帖，恭恭顺顺，
对人家的所指所使，不可逆行不可抗违。
我若不去央告天神，这巨大的艰难
我真的扛不过去。我若去向天庭求祷，
又会被地错误地以为，我在将他诬陷，
我在将他诽谤。因为我脚下的每一步路，
毕竟还都是他的版图，是他的辖区。
无论我向谁请求，
求人后所得结果都是我不可拟料，
不可预知。可是如若我不去求告，
又如何能使那老者躲避这不该亡的亡，
不该灭的灭？非是我很想去恳请，
实在是他虽活着，却又无以为生！
为了珍惜他的生命，我还是得去呼号，
不顾一切地去。如若我到处去求天，
地还是会问我，它说:“你到底
是在跟谁对峙？到底是在跟谁过不去？”
其实我的愿望多么渺小啊，
若我能将这个老人平庸平凡地居世，
即使我再想去跪走，呼求，
我已没有任何动力，我已拿不出任何原由。

6盲人夫妻
即使你异常平庸，平庸得像青苔一丛。
只要你肯俯过身来，
用你的手臂轻轻地扶搀起我的臂膀。
我双目虽然早已失明，
我就绝不肯去柱上拐杖。
我一抚摸着你的柔软的手，我就得到了
从你身上，传给我的一丝丝的温热气流。
从你这热流里，我就不复记得我对这世界，
对什么都早已看不见。
我就无所忧愁，无所惊慌，
我对未来就满满的都是心安，都是憧憬。
就算你异常优秀，优秀得如锦霞似彩虹。
你给我的家里储满了美食，堆满了珍宝，
还给我雇佣了高级的保姆。
我和保姆之间是雇主与佣人的关系，
我们的纽带是工作和工资的纽带。
我和保姆之间没有女母之谊，
没有父儿之情。只要你远在天边，
你这鲜艳，你这高贵，
我顶多能听到别人对你的羡慕声，
夸赞声。而我的血脉和骨肉
仍然痛苦得丧生。
只因为我有恋女之恨，想儿之痛。

7鲜艳的爱
我将你一声一声地呼唤，
你为什么不声也不响？我曾默默听见，
你就在不远的前边。
我将你一遍一遍搜索，
你为什么不明也不亮？
我曾确切地发现，
你就在离我不远的那扇幽窗。
不是我要将你千寻，有的树只开一朵花，
一个花朵，便是树一整个心房。
不是我偏偏要呼唤你，
有的树只结一枚果，
我只能珍贵我自己的果实，
在盛大的秋天，我若无实，于我何蕃？
我知道你不是听不见我，
是你宁愿闭着耳朵也要对我躲藏。
我知道你不是看不见我，
是你宁愿掩着眼睛，也不肯对我瞻望。
我的眼睛滴出了鲜血，
是因为我对你无法看穿。
我的嘴巴流出了鲜血，
是因为怎么对你也呼唤不至我身旁。
我的心碎了，因为你隔我天一方，
我的心碎了又粘起来，
依旧为了哪一个人去坚强？
我的眼淌出了血，你也只当是红色的水浆。
不要想着你一味逃逸我，我就会把你淡忘。
无论风雨再大，
我对你如同掌上明珠般的爱，
永远都不会变样。

8破茧成蝶
骨架很重要，是你的还是我的，
它到底是谁？又成了重要中的重要。
大多数事情都是先树立起骨架后，
人们凭着自己妥善的程序，
与缜密的思考，而把它优雅地循引，
催化，还有感召。
如果脱离了绵长与巧妙，
一任其自然发展，
就能达到人们自己的理想，
这种事情少之又少。你既身是蝴蝶，
就要把不会飞的花儿的心，
抱在你的心中，
让你的意义绽放成它的形貌。

9心之圆
心如一个门户，不当关闭时切勿关闭。
什么才是应当关闭呢？
就是屋子里必须有满屋花香。
如果已有了满屋芳香，你再不关闭的话，
再多了一点儿你也承受不起。
如果你过早关闭，
就会遮挡住即将要照射进来的圆月，
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只能厮守着一个空空的房子。
幸福只是源于自己的一颗恰当好的心，
并不基于外物的匮乏或裕余。
假如你拥有亿万巨资，
充其量你也不过是一个钱的奴仆。
你必须学会对钱的正确支配，
你才是一个亿万富翁，
你才是金钱真正的主人。不过，
我要向你提醒的是，
无论你能拥有多少巨额，黄金就是黄金，
金钱本身并不叫做幸福。
而在最幸福的人生里，
却必须有金钱的密切参与。

10蝴蝶郁金香
勿要说众芳园里，她唯愿贴近你郁金香，
在你的花苞上面柔柔蠕动。
也唯有你，能延续她软而又软，
真而又真的生命。有时候她委屈千种，
有时候她又宁愿委屈千种。
并非她不是想谢绝，试从这一簇，
移向那一丛。甚怕扰乱了那一颗颗心，
现世里这极为难得的从容。
莫要说蝴蝶为了蝴蝶，即使为了那一盏盏花。她又怎舍得让她们去慢慢地讶惊？
不知道是当劝一个人回避，
还是当劝另一个人娴静。
徘而徊之，徊而徘之，
风屡从树梢上掠过，叶与叶相触，
都是一个个结，都变成低低的叹息声。

11我的小犬
没有人不以为那七彩之虹，
不是人间上最大的光圈。在我看来，
这种种样样，它又怎么能比得上
我那条小犬无赖？我若往南，
他必先南，我若往北，他必先北。
就算我想把他驱也驱不散，
我想把他赶也赶不完。
有时候，我怕他对我能产生障碍，
要想让他不腻着我，
除非我刻意在他脖子上，
拴一个牢牢的铁链，把它拴在铁门上。
让他想解也解不了，想挣也挣不开。
那时他又会默默地看着我，
眼中有汪汪的泪。他忠忠实实守护我，
这还只是做犬的时分。
如果我想去旅行，想出一趟远门，
它还能把我结结实实地驮起来。
说是小犬，其实他也能变成一头愚傻的驴，
变成驴的时候，
就又有了一个高高大大的项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