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瓷片，那些安口窑的儿女们

朱     平

安口窑被打碎了，
她是被艳阳打碎的；
犹如一件瓷罐破了，
破了后，里边的釉子才见到阳光。
一些碎片掉在地上任人踩踏，
一些碎片跳上云端折射阳光，
一些碎片被人带走，
一些碎片钳入泥土。

钳入泥土的碎片化成了村镇，
化成千年不变的故土老家。
带走的碎片游走江湖，
生儿育女还牵着那缕悠悠乡愁。
折射阳光的最终变为北斗七星，
盯死了故乡的苦乐年华。
只有被驼队带走的那块啊，
朝思暮想牵魂故土。

它们或许忘记了窑火的炼狱，
但它永远记着捏成它身体的师傅。
它们或许忘记了同胞模样，
但铭记着窑头镇泥泞的瓷片路。
它们或许忘记了东家的交待，
但听到华亭口音就感到心头的舒服。
它们或许忘记了初出安口的驼道，
但永远祁盼甘冽汭水轻轻的慰抚。

它们着实想家了，
它们受够了长期分离的痛苦。
它们想念娘家了，
外边的世界不能与它同途顺路。
它们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豪华的博物馆总盼望它们出土。
它们突然看到安口窑的鼓鼓灯又亮了，
碎片们明白那是母亲在打招呼！

梦圆故乡的碎片们回到杨家沟，
离开时的小土窑如今变成耸立云端的选煤楼。
它们回到了高楼坡，
残缸碗片眩耀着安口的铮铮脊骨。
它们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窑头镇，
迎接它们的是连接天衢的宝中铁路高速公路。
它们涌进了窑神庙，
三叩九拜致谢改天换地的当代神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