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人陆通居家，楚王使使往拜之，曰：“王好贤，凡邦、外以贤能投者必以礼。今闻君名，速允鄙人持金百镒，驱车马二驷以聘之。《诗》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厚爱非常，定勿失之。”

　　通曰：“嘻！是何言欤？暮春之华，且婥且妍，嗅之愈迷，采之悔迁。朝沐郁露，夜过雨绵。含蕊则寤寐盼之，含土沃之，引蝶诱之，终日思焉。羞发则迢递于临，恐享非先，趋寻群列，聚养膝前。其心可谓深矣，孰能强言胜之乎？”

　　使曰：“诚如是也。”

　　通曰：“及其盈亏天定，桑落黄陨。尽妒春之颜色，灭沉风之芬芸。佳木堕而干兀，纷英散而地群。使风雅之人哀斯情而事实，伤时过而求新。逡巡无怨色，间日复常云。此亦信人之所通行也，而若卿何？”

　　使奋然，曰：“此小人也！微是人无以显圣。”

　　通哂之，复曰：“止些之竹，千仞刺空，凤食其实，朝边夕通。早春新燕，兴于丛薄，人食其肉，蛟龙不容。圣人欲之，天之不冬；女不怀之，士其何从。噫！若夫南海之滨，鲛人生伊，织绩成锦，诱于珠泪。虽知其所止，而无一人之者，其必不欲乎？堇花不晚，忌欺不日，其必出于此乎？呜呼！吾之过惫矣！”

　　遂恸，哀兮造天，哭茫然之长霄，断槛外之涓流。疏鸟归巢，懒妇始游。楚使动容，愧罪而休，于是离乎宅，车走辙留。哭止，楚狂目辙良久，略无豫色。及妻归，遂变易姓名，隐蜀峨眉，不复出也。

　　有梦蝶闲人闻之，怅然歌曰：“蒿宫灭兮国伤，圣人死兮凤凰藏。望前路兮漫漫，月如钩兮钓离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