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只猫
我的肚腹轻易就能满足
思想的虚空却无法填饱
哦，我不能闲下来
我一闲下来就爱树桩一样
杵在沙发上，做梦
哦，我做梦也不忘
用一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未来
留一只眼睛看自己
我惟有彻底看清自己
摆正位置和心态，才不至于像个
刽子手，以为能永远掌握一切
不可一世地高昂着头颅


子夜思

子夜，我突然起身下床
这绝不是一场噩梦使然
而是灵感之手在叩击我的思想之门
拧亮台灯，我顺手点燃一支烟
伫立窗前，我突然发现
很多事物也都不眠不休：
比如在夜色中与黑暗对抗的路灯
比如在窗玻璃上布置泪痕的露水
比如从不停止前进的钟表的指针
……

不眠不休的何止是这些啊
各居一方，思念不眠不休
冰雪封山，草根不眠不休
前路弯弯，方向不眠不休
这个子夜，很多事物不眠不休
比如一条注定奔向大海的河流
正猛烈地撞击着拦水大坝


孤独帖

鱼缸里，一条鱼在玩空翻，自得其乐
一条鱼横卧缸底，一动不动
一条鱼在吹泡泡，头朝上，尾朝下
一条鱼在练倒立，头朝下，尾朝上
还有两条呀，追着另外一条满缸跑
鱼都掉膘了，火都扑灭了，送菜的人
不会来了。书也不想看，诗也不想写
我也是一条鱼，一天到晚，在出租屋里
游来游去，却怎么也游不出防疫的监门
害怕失语，想说说话，想找个词语来练习
不料一张口，竟把“孤独”吐作“咕嘟”
哦，我的咕嘟和你们不同
我的咕嘟是我的孤独
我的孤独是你的咕嘟
我咕嘟着我的咕嘟
你咕嘟着我的孤独


致友人

茫茫人海中，我看见你
静静地伫立在定西桥上
心神专注，像是在构思一份：
关于理想国的美丽蓝图
不忍惊扰，我就在远处为你举手加额
 
风，来来回回，吹皱一池碧水
一只鹭鸶鸣叫着飞离水面
像你尖锐的思想打破无边的寂静
世间的美善与暴行都被你写过了
天边的云可是你的忧虑？
“世界已然在工商文明中变得支离破碎”
我的目光触到你的心
在汩汩地流血……
 
是的，我们都回不去了
只能在精神世界重建一个理想国
重建一个回不去的故乡
侧身时间的夹缝里，一支笔
支撑我们一生


隐疾

自消息传开的那天起
总觉得有一种病，鬼魂附体般
与我纠缠不清，让我日逾焦虑
无奈，摸不着，看不见
我只能反复告诉自己：要坚强，要挺住！
哪怕用更长的时间来适应或消除
可这种情形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我不清楚，又不能说出口
因为深受其害的人不止我一个
所以这些天，我宁愿一直这样
被折磨，而不动声色

注：原载《边疆文学》2021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