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秋天
我吃了北纬30度以北枯败的落叶阔叶林
蘸着布满腐朽青苔的浑水
然后是铅色的天
我抹上如水泥一般黑灰色的云层
——那是我的果酱
等候着一排排不时飞过的黑色的候鸟
飞上我的餐盘


我拿起月亮做成的弯刀，狰狞地走向似水一般的秋天
刺眼的星芒是它溅出的血液
万物破败用来称颂它的建康
寂寂的沉默是炸在水里的脉动的单细胞生物
埋葬着的是美艳的毫无用处的秋天
于是我吃了秋天

一片一片地咀嚼
杨树，松柏，桂草，金菊
它们嘶吼着在风中飘摇，叫嚣着
我怎么可以求饶？
我用什么来求饶？
我绽放天地之间最最动人的花朵和树叶，我奉献出我的每一寸金色，我的每一支躯干
我在地球转动着刚刚好的一面，太阳直射线条钉死在赤道上的时候
毫不吝惜地向你开放，向你致敬，向你问安
我千年万年地存在，不论何时何地地存在
连沧桑的金色的耶路撒冷都屈服于我的根茎
我怎么可以求饶？

我拿着月亮
切割进黑色的秋天
一刀一刀地将死去的山脉砍断，将奔腾的河川截流

我听不见一切的一
一的一切
我听不见所谓千年万年的杨树，松柏，桂草，金菊的吼叫
我听不见其他万事万物的存在，只有死寂的秋天，爆裂的风声和聒噪的蝉鸣
我凭什么要终归于黑色？
我拿什么终归于黑色？
我抚养无穷无尽的冬天的雪，我拿出世间最枯败的生物拼凑成一场最美艳的金
我奉献出我的每一寸泥土，每一滴血泪
我在所有生物孕育生命，冷高压聚集它的信徒，开始在沉睡的西伯利亚大地准备盟会的时候
向你致敬，向你问安
我凭什么要终归于黑色？
我的沉默震慑住天地和神明，草木和岩石，我无畏惧所有的一切
连时间也不能将我压倒
我要你放下烫手的月亮弯刀，剔除不配存在于宇宙之间的愚蠢的思想
我还要问你一句，我凭什么终归于黑色？

我吃了秋天
秋天吃了我
我扔掉烫手的月亮
它重绽的光辉抹去了一切星辰
黄昏无休无止，无边无际地存在
几千种颜色跳跃着反射进我的眼中

秋天吃了我
它的沉默震慑住天地与神明，草木和岩石
它的破落包含着山峰与河流，城市和郊区
它要我吃了它，吃了宇宙，吃了银河
它教我用最激昂的意志
敲出最自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