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飞的雁阵


回望来时路，一棵棵白杨树随行
稳当地交替接力，犹如雁阵低飞

排头的，水洗过似的闪亮
水是送过孤帆的水，亮是夕照的界碑

它的脚力远胜于人，大石头都被风搬走的峡口
它挥手引领，助人一臂之力

随行相送，总有尽头
不过，它会在路的另一出口等待

相见，一下子揽入怀抱
又一程接力随行，像月色导向驿站


戈壁风沙辞


阳光分身，附魂于一颗颗沙粒
从旧城廓出走，一走千里

觅踪，却全是风的脚印
风打包解读大地的痕迹

他，风的影，远道来只为远行的去
单骑，小狗做伴，孤烟陷于尘暴

以为的穿越，实际被穿越
闯入心中的风为行吟刻写新谱


问路


迷糊于路，渴望遇见熟悉的标志辨识方向
记忆翻卷，一店铺招牌推为特写镜头

——新装的门面，沒变的位置
三年前这里问路，今又再问

目光对视
这人还是那人（这怎么就清楚、清晰）

“往前一百米过石桥，左转，十字路口……”
不变的词语不变的调

“谢谢”的回应有些颤抖
风提示什么，又消隐无语


海上堤坝


海上堤坝，挽着海水靠拢天际线
同时，叠加我的视线，合为一体

海轮似游走的定海神针
串起所有的“线”，铺织辽阔与苍茫

我摇舢板随行，不考虑距离
只期望体力支持速度，只需要
星光照亮身体内的岛屿

……堤坝隐于海的深处
上升紫金的、蔚蓝的波浪


大雪


法桐裹卷的树叶，黄的枯焦，像暗的碳火
仍悬在枝头与风相拥取暖

那朵月季，孤寂地傲立
像墙角的梅，让艳羡如初的风放慢脚步

大雪节气，物候并不应景
不过，我还在等雪花绽放下的行走

与雪一道檫洗季节的暮霭
直到，冬纯粹地像个冬



稻草人


稻草人，借风舞动腰间布带
守护刚入睡的豆种

风走，走进鸟的翅膀
鸟以为的人包括稻草人，只好远远地盘旋

新芽春景，鸟鸣花开，稻草人被移走
布带掉落溪涧，缠住石头漂浮

蜜蜂亲吻豆花
播种人修理豆蔓攀爬的竹架

禾苗分蘖，几根新枝将成为稻草
金黄色的，纤柔劲韧的


那几年进山


进山，只有开路
建好去时路，也就建好回时路

金盆山四年，进出同一路
盘旋几百转，终究顺水走

水往低处流，低处的水流都有高高的水源
进山，溯源，出山，归海

我们的路，其实是沿水而建
一路，可沉默无语，不可缺失水的喧哔

在群峰之巅，水雾缭绕
湿润平和托付坚硬的岩石，表达万物的缘由

2023.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