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成熟时，古镇老街逢场，传来叫卖声。然而，附近小学院坝正召开公判大会，高音喇叭震耳欲聋，听说要枪毙死刑犯，大部分赶集者涌往那里看热闹，小巷商铺门可罗雀，纵使金黄蜜柚，也少有问津。
    移民新区组建之初，举行声势浩大的严打公判大会，颇具震慑教育作用。学生放假，绿荫环绕的操场人头攒动，主席台上，政法机关负责人端坐如钟。一批五花大绑的犯罪分子，在荷枪实弹的法警押解下，佝腰垂首，颈挂罪名。法院院长慷慨激昂地宣读判决书，紧接着有关领导也作了重要讲话。最后宣布，将死刑犯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全场轰动，引颈张望，只见两名杀人犯，各插一块亡命牌，面如土色，押上刑车。原为中年农民，家住贫困山乡，女犯丈夫外出打工期间，本村男犯与之勾搭成奸，被回家过年的亲夫发觉，情夫和她合谋杀人灭口。故事老套，不断重演，闻者足戒，唏嘘不已。
    刑车威武，由敞篷大卡车改装，陪杀场的众犯随同，战战兢兢。警车开道，畅通无阻，待行刑车呼啸着扬尘而去，人们纷纷乘车或奔跑追撵。不知刑场设在哪里，根据惯例和车驶方向，疑似江边沙咀河坝。但未临近，突然在一个急转弯道内停车，这里曾发生过重大交通事故，莫非驱邪？
    果真，男女要犯被推搡下车，双双跪地，面朝橙黄橘绿的山窝。尽管四周都警戒森严，八方赶拢的围观群众，仍里三层外三层挤满田野，难免踩踏红苕等庄稼不少，无论如何劝阻也拥堵不堪。秋风萧瑟，大家异常兴奋，敛声屏气，静候庄严时刻。熟人相见，多点头打招呼，不敢喧哗。
    不一会儿，验明正身，武警战士持枪站立身后，一声哨令，瞄准射击。枪响之时，两颗人头像树梢的熟柚，滚落泥坑。男犯轻“哼”一下，女犯呐喊“妈耶”，便同时断气了。赓即，检察官走向前，用铁钩撩开上衣，伤口裸露，血流不止，恰对穿心脏深处，确认是否死亡，记录时间，拍照存档。
    围观者有叫好的，也有目瞪口呆的，更有意犹未尽，久久不愿离开。直到尸体清运，行刑队返回后，还有人滞留现场，对听众津津乐道，甚至信誓旦旦，与死囚对视过。在毙命的转瞬间，其恐惧绝望之状，令人胆颤心惊，今生今世难忘。从此，该地又名杀人坳，在万（县市）利（川）公路上，虽每日过往车辆无数，却也安然无恙了。
    这就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所经历的一次死刑执行，时任五桥区常务副区长秘书，也是迄今唯一见证了的场景。那天，我还买了两个梁平柚子。后来，看见柚子我便想起人头。当然，秋决的意义，非柚子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