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夜 潮湿了草叶上渐稀的虫鸣 
门口垒垛的柴 小黄奶声地叫个不停
我取来一丝寒意去煎茶 
碎碎的沸水声使我沉迷
涤烫着的欲睡而朦胧的遗梦
半湿的柴烧的极旺是我预料不及的 
噼啪的火舌几乎要跳进我凝视过去的眼
女人是个复杂的构成 我开始这样浮想
为了消遣这个无事的星期三
堂屋昨夜收起的熏肉肠与梅干菜
该拿出来晾晒 过两日就该是雨水天气
我望着远山重峦的云与浅浅的雾 
朝锅内加上五六汤勺的奶冻子 
胃部隐隐痉挛
使我快要忘记人类 周末 和坏掉的取暖器
天一天天地冷下去 阿嬷前些日子寄来的棉被
我拆了小一些给小黄做窝 它不再叫了
跑到鸡圈里学步似的在土里翻滚
云雀羽毛似的落在窗檐 收拢的羽翼划破天色
上面是虚浮的一层浓绿 下面是
乱做一锅粥的前院 它望向刚松完土的花坛
空无一物 我好奇它想些什么
于是盛了一碗加了酥油的奶茶 自顾喝了起来
远方天色将青 满山翠色在光亮里就要燃起来
衔来的 云松 针叶上的草屑气息
叫人从一场大汗淋漓中骤然清醒
我深信深山的孩子 如同深信今日的午餐
清炖的羊肉配上一大块顶糯的马铃薯
是我所力所能及的预料
我遏制不住化身为一棵麦子的苗
的冲动 此刻 经受着
冬春夏秋 阳光雨雪 大不了 
随时死亡 这样 我也算体验
浮麦子的一生
今天的奶冻子放的多了些 我不再想那些事情
拿起阿嬷编的竹篾篮子 放上一柄小小的锄头
翻菜园上好的器具 合适得足以我
下力 十二岁时我奉送上我的骄傲
十八岁时阿爸又回赠于我 土泥翻飞
疯长着一颗又一颗小巧的马铃薯块结 
和四处逃逸的蚯蚓 蜚蠊 千足 蜈蚣 鼹鼠
泛着褐色的土味 阿爸说这是生命的奇迹
我一直以为说的是蚯蚓 于是不断地挑逗它们
一直到索然无味 才想起得拔上几颗葱 
顺上几颗蛋 和刚出茬的韭菜 
用来招待明日要来的阿嬷
她如果看到小黄的新窝 保准要气急败坏一番
我乐于看阿嬷这样的神气 云雀扑棱一声飞远了
锅里炖煮的羊肉在水里翻滚 
阿黄带着小黄舌卷着热气
蹲在灶台边 眼里亮晶晶 
我也许该 忘掉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