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春天的傍晚
我下班回家，光已黯淡
钥匙插进锁孔
惊醒了门口走廊上的夜灯
打开门，三岁多的女儿得兮
就在光芒万丈中
向我飞奔过来
她歪着头，胖乎乎的小手
捂着一个玩具盒的塑料盖子
盖子紧紧地罩住她的耳朵
“爸爸，爸爸，你听——
这是什么声音？”

这是我们小时候常玩的把戏
我知道，用盖子捂住耳朵
除了呜啊呜哇的气流声
呲呲不绝的杂音外
不会有其他的声音

在我怀里，女儿再一次
细致认真地聆听了一会儿
“爸爸，这是大海的声音！”
说完，女儿用盖子
罩住我的耳朵

那一刻，我惊呆了
真的，我以一位父亲的名义
告诉你，这位从未到过海边的
天才诗人，绝对没有说错
我真的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那种冲上沙滩又退回去
拍击礁石又落下来的声音
那种极远又极近、极富韵律的
空灵的声音
那种燃烧着火焰
闪烁着雪花
滚动着霞光的声音
那种无数水鸟翱翔云际发出的
悦耳的声音
那种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奔腾而来
尔后慢慢恢复了平静的声音

在此之前
四十多年来
我从未如此深刻地
体会到
这一点

2020年11月30日于苏州